“必須把屋頂的雪掃下來。”廖奎當機立斷，開始迅速穿戴厚重的棉衣棉帽和手套。
“太危險了！”謝薇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眼中滿是驚懼。房頂積了厚厚的雪，又滑又陡，下麵就是凍得堅硬的土地，一旦失足滑落，後果不堪設想。“這房子不高，我能行。”廖奎拍拍她的手背，語氣沉穩，帶著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不能讓屋頂塌了。你在下麵幫我看著點，遞遞工具，注意安全，彆被掉下來的雪塊砸到。”
見他心意已決，謝薇知道這是唯一的選擇。她趕緊幫著他整理裝備，又將那把厚背砍柴刀和一把木鍁找出來，心裡七上八下。
廖奎穿戴整齊，先小心翼翼地將靠牆立著的木梯搬到門外，深深吸了一口冰冷徹骨的空氣。眼前的屋頂被厚厚的白雪覆蓋，邊緣掛著參差不齊的冰溜子，像一個不堪重負的巨人，隨時可能崩塌。他檢查了一下梯子的穩定性，確認牢固後，開始向上攀爬。
每上一級，梯子都發出輕微的搖晃，帶下簌簌的雪末。謝薇在下麵緊緊扶著梯子腳，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廖奎的背影，心跳如擂鼓。
爬上房簷的過程尤為驚險。屋簷結了一層薄冰，滑不留手。廖奎試了幾次，才勉強扒住邊緣，手臂發力，引體向上般艱難地翻了上去。趴在傾斜的屋頂上，他稍稍鬆了口氣，但立刻感到身下積雪傳來的巨大壓力，以及屋頂結構那細微的、令人不安的變形感。
“把木鍁遞給我！”他朝下麵喊道。
謝薇趕緊將木鍁綁上繩子，小心地遞上去。廖奎接過後，開始從房脊最高處，小心翼翼地用木鍁將積雪往下推。他不敢用力過猛，生怕損壞本就老舊的房椽，也不敢在一個地方停留太久，避免屋頂局部承重過大。
“嘩啦——”一大塊積雪被推落，砸在房簷下的地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濺起漫天雪沫。謝薇在下麵連忙後退幾步，緊張地看著屋頂上那個緩慢移動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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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大荒冬季的清晨，氣溫低的嗬氣成冰。儘管戴著厚手套，廖奎的手指很快就被凍得麻木，臉頰暴露在外的皮膚如同被刀割一般。每一次揮動木鍁，都需要耗費極大的體力，冰冷的空氣吸入肺中，帶來陣陣刺痛。汗水滲出，很快又在額發間凝結成細小的冰晶。
但他動作依舊穩定，目光銳利地判斷著積雪的厚度和屋頂的承重情況，有節奏地從房脊向屋簷清理。他專注於腳下和手中的動作，將全身的重心放低，每一步都踩得極為踏實。
謝薇在下方看得心驚膽戰，每一次看到廖奎因為腳下打滑而微微晃動身體，她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她不敢大聲呼喊，生怕分散他的注意力，隻能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用疼痛來緩解內心的焦灼。她不時按照廖奎的要求，更換工具，或是將凍住的繩子解開，目光始終牢牢鎖在他身上。
這一刻，他們一個在屋頂上與冰雪和危險搏鬥，一個在下方提心吊膽地全力協助，雖身處兩地，心卻緊緊相連。在這片苦寒的天地裡，他們是彼此唯一的依靠，是支撐對方堅持下去的全部力量。那種無需言語的默契與牽掛，比任何熱烈的告白都更能體現“夫妻”二字的含義。
就在廖奎清理完大半邊屋頂，稍稍鬆口氣時，院門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和馬桂花那特有的大嗓門。
“廖技術員！小謝！你們沒事吧？”馬桂花裹著厚厚的頭巾，臉凍得通紅，氣喘籲籲地跑進院子。她一眼就看到正在房頂掃雪的廖奎和下麵臉色發白的謝薇，頓時拍著大腿，“哎呦我的老天！我就怕你們家這老房子出事兒！正掃著呢？好好，是該掃了！”
她湊到謝薇身邊，壓低了些聲音，卻依舊帶著咋咋呼呼的勁兒：“場部一早廣播了，緊急通知！讓各家各戶趕緊清掃房頂積雪！就昨晚到今早這場雪，壓塌了好幾戶危房的房頂呢！機耕隊老陳家、三隊那邊靠山坡的兩家，房頂都塌了大半，幸虧人跑得快，沒傷著，但家夥事兒都埋雪裡了，這大冷天的，可遭了大罪了！”
馬桂花帶來的消息讓謝薇心頭更是一緊。原來危險離得如此之近。她不由得再次抬頭，擔憂地望向房頂上的廖奎。
廖奎也聽到了馬桂花的話，動作更快了幾分。他深知，必須儘快解除隱患。
“廖技術員，你小心著點！不行叫我當家的來幫忙？”馬桂花仰著頭喊道。
“不用了，馬大姐，馬上就完事了！”廖奎應了一聲，繼續揮動木鍁。有了馬桂花帶來的信息，他更加確認自己冒險上房是正確的決定。
又過了約莫半小時，在謝薇度秒如年的等待中，廖奎終於將主要承重區域的積雪清理得差不多了。他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明顯的危險後，才小心翼翼地順著梯子爬下來。
雙腳沾地的那一刻，謝薇立刻衝上前，也顧不得馬桂花在場，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沒事吧？有沒有傷著？”
廖奎摘掉結滿冰霜的帽子和圍巾，露出凍得發青卻帶著笑意的臉，反手握緊她冰涼的手，“沒事，就是有點凍著了。屋頂應該沒問題了。”
看著小兩口這般模樣，馬桂花在一旁咧開嘴笑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可是嚇死個人！你們這小兩口，真是能乾，這險事也自己扛過來了。”她說著，又感慨道，“這鬼天氣，真是不讓人安生。場部說了，接下來幾天可能還有雪，讓大家都警醒著點。你們這房子老了，得多留心。”
送走了熱心傳遞消息的馬桂花，廖奎和謝薇回到燒得暖烘烘的屋裡。廖奎脫下厚重的外套，裡麵的棉衣已經被汗水和融化的雪水浸濕了一片。謝薇趕緊幫他拿乾爽的衣服換上，又倒了一大碗熱乎乎的空間出產的蘿卜土豆湯，看著他喝下，臉色才漸漸恢複紅潤。
坐在滾燙的炕上，捧著溫熱的碗，看著窗外那片被清理後顯得安全不少的屋頂，以及院子裡堆積如小山的落雪，兩人都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
“幸好你當機立斷。”謝薇心有餘悸地靠在廖奎肩頭，輕聲說。如果房頂真的塌了，後果不堪設想。
廖奎摟緊她，目光深沉地望著窗外那片銀白世界：“在這裡，一刻都不能鬆懈。”他頓了頓，低聲道，“不過，經過這次，我倒是想到了一個或許能‘合理’消耗我們那些多餘土豆蘿卜的辦法。”
“嗯？”謝薇抬起頭，眼中帶著詢問。
“場部不是通知清掃積雪嗎？我們可以借這個機會，多出去幾趟，假裝是去供銷社或附近村子換東西。回來的時候，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帶’回一些土豆蘿卜，說是用東西跟老鄉換的。北大荒地廣人稀，有些老鄉自己窖藏些蔬菜過冬，私下裡換點東西，雖然不合規定，但大家心照不宣，比我們憑空拿出來要安全得多。”
謝薇眼睛一亮：“這倒是個辦法！正好馬大姐也知道我們家房子需要修繕，我們多跑幾趟，顯得合情合理。”
屋頂的危機暫時解除，但生活的挑戰永遠層出不窮。然而，對於廖奎和謝薇而言，每一次共同麵對危機，都讓他們的聯結更加緊密，也讓他們的意誌愈發堅韌。在這片充滿未知與艱險的土地上，他們如同兩株緊緊纏繞的藤蔓，相互支撐，共同向著那渺茫卻堅定的希望，頑強地生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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