審訊室的燈光亮得刺眼,白色的牆壁反射出冷硬的光,空氣中彌漫著壓抑的寂靜。
許長生坐在桌子後麵,目光平靜卻銳利地落在對麵的裴直運身上。
裴直運頭發花白,臉龐瘦削,顴骨微微凸起,一副普通的黑框近視眼鏡架在鼻梁上,鏡片後的眼睛裡滿是局促。
若不是此刻坐在審訊室裡,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他是個溫文爾雅的老教師,很難將他與三十年前那起殘忍的綁架殺人案聯係起來。
“姓名。”
“裴直運。”
“年齡。”
“56歲。”
“職業。”
“金海市職業技術大學語文教師。”
一番基本身份確認後,許長生目光緊緊鎖住裴直運:“知道為什麼把你請到公安局來嗎?”
裴直運雙手放在膝蓋上,手指不自覺地蜷縮起來,眼神有些閃躲:“不知道……是不是警方有什麼案子需要我配合調查?”
“配合調查?”許長生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看來你還挺自覺。那不如說說,你以前犯下的案子?”
“案子?”裴直運的身體猛地一僵,臉色瞬間閃過一絲慌亂,像被風吹過的燭火,很快又強裝出困惑的模樣。
他皺著眉頭,聲音帶著幾分急切,“警官,你們是不是弄錯了?我怎麼會犯案子?從大學畢業到現在,我一直在學校兢兢業業教書,還搞文學研究,從來沒做過出格的事啊!”
許長生皺了皺眉,沒有跟他爭辯,而是站起身,從桌子的文件袋裡拿出兩張a4紙和一支筆,走到裴直運麵前,將紙和筆遞過去:“既然想不起來,那我提示你一下。左邊這張紙上是一些文字,你照著抄到右邊的紙上。”
裴直運疑惑地接過紙,目光落在左邊那張紙上。
隻看了兩秒,他的身體就不由自主地哆嗦了一下,握著紙的手指瞬間收緊——紙上清清楚楚打印著當年那18張綁匪紙條的內容當然打印的字體都是工工整整的宋體),還按時間順序編了1到18的序號,“到扒雞麵館門前樹下找紙條”“過橋順牆根向右)見一亭”這些文字,像一把把尖刀,瞬間刺破了他偽裝三十年的平靜。
他拿著筆,遲遲沒有動筆,手指微微顫抖。
“怎麼?想起來些什麼了?”許長生語氣平淡,卻帶著壓力。
裴直運猛地回過神,慌忙搖頭:“沒、沒想起什麼……可能是年紀大了,突然有點手抖。”說完,他深吸一口氣,努力穩住手,開始抄寫。
可筆尖剛落在紙上,他的手就控製不住地抖得更厲害,寫出的字歪歪扭扭,筆畫生硬,速度慢得像剛學寫字的孩子。
許長生看著他的樣子,語氣帶著幾分嘲諷:“裴老師,我們去找你的時候,你還在家裡練書法吧?聽說你寫的字龍飛鳳舞,翩若驚鴻,怎麼抄這些字卻這麼手生?
這上麵也沒什麼生僻字,都是常用字,以你幾十年教語文的功底,不該寫成這樣吧?
我看啊,這字連小學生都不如,哦,不對,小學一二年級的孩子認真寫,都比你這強。”
被許長生一激,裴直運的臉漲得通紅,握著筆的手緊了緊,寫字的速度果然快了些。
審訊室裡隻剩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還有裴直運略顯急促的呼吸聲。
許長生沒有再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他,目光像探照燈一樣,緊緊盯著他的每一個動作。
當裴直運寫下“閱後撕掉”的“閱”字時,許長生的嘴角悄悄露出一絲神秘的笑。
剛才的話,成功分散了裴直運的注意力,寫到這個他寫了幾十年的字時,本能的書寫習慣壓過了刻意的偽裝——最後一筆順勢遠遠地超出“門”字的範圍,帶著一股難以掩飾的力道,氣勢如虹地向上一鉤,和當年綁匪紙條上的“閱”字一模一樣。
裴直運寫完這個字,自己也愣了一下,隨即趕緊低下頭,加快了抄寫速度,像是想掩蓋這個“失誤”。
十多分鐘後,裴直運終於抄完了18條消息,放下筆時,他的手心已經滿是汗水,襯衫的後背也濕了一片。
許長生拿起裴直運抄寫的紙,又看了一眼那個“閱”字,然後對門口喊了一聲:“孫怡。”
孫怡推門進來,接過紙張:“師父,我馬上送吳老那裡鑒定。”
等孫怡離開,許長生沒有繼續追問案子,反而換了個話題,語氣也緩和了些:“聊聊家常吧。你是哪裡人?家裡還有什麼人?”
裴直運愣了一下,沉默了幾秒,緩緩開口:“我是農村的,老家在金海郊區。家裡有父母,還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我是家裡第一個大學生,當年考上大學的時候,全村人都來道喜。”
提到過去,裴直運的眼神裡閃過一絲懷念,話也漸漸多了起來:“我小時候學習就好,從小學到大學,一直都是班裡的尖子生,還當了七年班長。那時候就喜歡文學,沒事就看書、寫文章,後來又愛上了書法,一寫就是幾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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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說著,話題聊到了經濟情況,裴直運的聲音明顯低沉下來,眼神也暗了下去:“大學畢業參加工作,我以為能讓家裡好過點,可那時候工資低,我不僅要養自己,還要供弟弟妹妹上高中、考大學,父母身體不好,常年要吃藥,家裡的開銷全壓在我身上。前妻就是因為這個跟我吵,說我光顧著家裡,不顧我們自己的小家,吵了幾年,最後還是離婚了……”
許長生靜靜地聽著,心裡漸漸有了答案。
裴直運經濟負擔最重的時候,正是1989年前後——他剛工作不久,收入微薄,卻要承擔一大家人的開銷,巨大的經濟壓力,很可能就是他走上綁架勒索這條路的動機。
後來那封恐嚇副校長的信,恐怕也是因為經濟問題,想故技重施,撈一筆錢,但那副校長卻報了保衛科。
就在這時,審訊室的門被推開,孫怡拿著鑒定報告快步走進來,眼神裡帶著篤定:“師父,吳老鑒定結果出來了,確認裴直運抄寫的字跡,和當年18張綁匪紙條上的字跡,出自同一人之手,百分百確定。”
許長生接過鑒定報告,看了一眼,然後抬起頭,目光再次落在裴直運身上,語氣平靜卻帶著千鈞之力:“裴直運,你還記不記得在三十年前,準確地說是1989年1月30日,我們金海曾經發生過一起性質惡劣的男孩綁架殺人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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