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陵坐在醫療帳篷的角落,脊背筆直,像一柄尚未歸鞘的刀。
軍醫剛撤走檢測設備,白大褂下的手還微微發抖。
他沒見過這樣的腦電波——高頻震蕩如風暴中心,卻又在毫秒間精準回落,仿佛那顆大腦正同時進行著上百場虛擬推演。
“你的大腦在模擬高速運算……”軍醫聲音乾澀,“像是在預判不存在的威脅。”
夜陵沒答話。
她右眼又開始抽搐,像是有根細針在神經末梢反複穿刺。
她閉上眼,鐵砧倒地時的畫麵猝然閃現——不是憤怒,不是怨恨,而是純粹的驚愕,像一頭被獵人反咬的野獸,至死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她指尖無意識地蜷了蜷。
那一瞬,鋼絲切入皮肉的觸感如此清晰,甚至比她前世執行第一次暗殺時更真實。
她……是不是下手太重了?
【目標均為敵對單位,清除合理。情緒波動將影響判斷效率。】
係統的聲音冷得像冰水灌進耳道。
她猛地睜眼,瞳孔收縮成一點寒星:“閉嘴。”
帳篷簾被掀開,冷風卷著濕氣撲進來。
陸昭陽站在門口,高大的身影擋住月光,手裡端著一杯熱咖啡。
他沒穿作戰服,隻披了件軍綠色外套,肩章上的金穗在昏黃燈下泛著微光。
“你知道嗎?”他走近,把咖啡遞到她手邊,“鐵砧的退伍申請批了。他娘打電話來說,兒子終於不怕黑了。”
夜陵冷笑:“演同情戲?不必。”
“我不是來勸你心慈手軟的。”陸昭陽在她對麵坐下,膝蓋幾乎碰上她的作戰靴,“我是想知道——當你勒住鄭驍脖子時,你想殺他嗎?”
帳篷裡安靜得能聽見水珠從她發梢滴落的聲音。
三秒。
“想。”她終於開口,聲音低啞,“但殺了他,你們就會把我關起來。”
陸昭陽笑了,眼角浮起一道淺紋,卻比任何時候都鋒利:“你比誰都懂規則。”
“我不懂人心。”她抬眼,直視他,“我隻懂威脅與清除。你們讓我進入選拔,就該知道我會用什麼方式贏。”
“可你沒殺他們。”他盯著她抽搐的右眼,“為什麼?”
她沒回答。
因為她自己也不確定。
是係統計算出“非致命控製”是最優解?
還是……那一瞬間,她看見了鐵砧眼中不屬於敵人的東西?
陸昭陽起身,臨走前留下一句話:“規則是用來打破的。但真正可怕的,是從不越界的人——因為他們清楚,自己一旦出手,界限就不存在了。”
帳篷簾再次落下。
夜陵低頭,咖啡表麵映出她蒼白的臉。
右眼又是一陣抽痛,視野邊緣泛起詭異的灰霧,像是信號不良的監控畫麵。
她猛地抬手按住太陽穴,耳邊突然響起一陣低頻嗡鳴——
【記憶融合度73】
【神經同步異常加劇】
【“獵殺模式”激活條件:98】
【偵測到殘留威脅因子……建議啟動預演程序】
“滾。”
她咬牙,一把掀翻咖啡杯。
紙杯砸地,褐色液體濺上軍醫留下的腦電波圖——那上麵,她的α波正詭異地分裂成雙軌,如同兩股意識在顱內對峙。
深夜,訓練檔案室。
雷戰翻到最後一頁格鬥記錄,眉頭緊鎖。
畫麵回放顯示,夜陵每一次近身反製,出手角度、力度、速度都精確到毫厘。
最詭異的是——所有致死技,都在距離目標要害0.3秒時戛然而止。
“她不是失控。”雷戰合上文件,聲音低沉,“是收力。像獵豹撲殺前,故意放慢爪速,讓獵物看清自己的死法。”
孫副官站在門邊,臉色緊繃:“上級說她是個瘋子?我看她是瘋子演的正常人。”
“不。”雷戰搖頭,“瘋子不會控製。她是頂級獵手,而且……她在等一個能逼她全力出手的人。”
地下三層,絕密指揮室。
老k盯著屏幕上的腦電波圖譜,k17的潛意識攻擊性指數如火山噴發,可自我抑製率竟同步攀升,形成詭異的平衡曲線。
“完美。”他低聲說,指尖劃過數據流,“不是失控,是覺醒前的壓製。”
他按下紅色權限鍵,輸入一串密令。
【“夜梟計劃”b級授權——批準有限度實戰激活“獵殺模式”】
【警告:神經負荷超限風險87】
【允許執行高危模擬任務,觸發條件:單一目標威脅評級s級以上】
“去吧,夜陵。”老k輕聲,像在喚醒一頭沉睡的凶獸,“讓我們看看,真正的‘夜梟’,是怎麼睜眼的。”
北港3號倉庫外圍,暴雨將至。
夜陵獨自蹲守在廢棄集裝箱後,掌心用炭筆畫出鄭驍的行動路線——左轉、找掩體、突進、換彈間隙。
她一筆一劃,像在複盤一場尚未發生的戰鬥。
忽然,指尖一顫。
炭筆劃破皮膚,血珠滲出。
係統毫無征兆地彈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