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刺破雲層,灑在北港濕漉漉的街道上,像一層稀薄的血。
夜陵坐在越野車後排,肩胛骨仍殘留著戰鬥後的震顫,指尖卻一寸一寸摩挲著y1801手腕上那枚粗糙手環的內側——那行幾乎被磨平的刻字,如針紮進她的心臟:“姐姐,等你來接我。”
她沒說話,隻是將孩子輕輕摟近了些。
這動作近乎生澀,仿佛肌肉記憶裡從未練習過溫柔。
可她的目光卻沉得像海溝,翻湧著不屬於此刻的情緒。
窗外,城市蘇醒的喧囂漸起,車輪碾過碎石的震動透過座椅傳來。
可她眼前卻不斷閃現一道純白的回廊,門扉上浮現出四個猩紅大字:容器協議·終章。
“夜陵。”耳麥裡突然響起沈野壓低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慌亂,“你腦波出現異常頻段——頻率、波形、衰減曲線……和‘幽瞳’自毀前最後指令完全一致!”
她瞳孔一縮,正要開口,戰術終端卻在掌心驟然黑屏。
下一秒,血紅色字符如裂開的傷口般浮現:
【逆向溯源目標變更——追溯‘夜梟’最終命令】
世界瞬間失聲。
眼前一黑,意識被某種不可抗力狠狠拽入深淵——
再睜眼時,她已站在一片無邊無際的純白空間。
腳下是無數碎裂的監控畫麵,像拚圖般鋪展,每一塊都映著她前世的片段:雪原中她扣動扳機,槍口噴出火舌,一名代號“灰隼”的叛逃特工倒在血泊;火場深處,她引爆服務器陣列,高溫氣浪將自己掀飛;最後一幕,是她在任務終點拔出頸後數據插管,血順著脊椎流下,係統語音冰冷播報:【任務完成率98.7,存活狀態:臨界】
“你救了三個實驗體?”
聲音從背後傳來。
她猛地轉身。
一個與她容貌一模一樣的女人緩步走來——五官相同,身形相似,可眼神卻像被抽乾了靈魂的玻璃珠,冷、空、死。
她穿著一塵不染的特工製服,胸前編號:零號。
“可你記得自己是怎麼活下來的嗎?”“零號”嘴角勾起譏諷的弧度,“——踩著失敗者的屍骨。”
她抬手一揮。
場景驟變。
冰冷的實驗室,慘白的燈光。
一個瘦弱男孩蜷縮在角落,脖子上掛著破舊布偶,編號y01。
監控畫麵外,機械音響起:
【處決失敗體y01,防止基因汙染。執行者:x1801】
夜陵本能後退一步,喉嚨發緊:“這不是任務。”
“零號”逼近,氣息如冰刃貼上她頸側:“這是你的人生。”
純白空間裂開一道門,門後是模擬處決室——單向玻璃,金屬地板,中央跪著y01。
他抬頭看她,眼眶發紅,聲音顫抖:
“姐姐……你會帶我走嗎?”
空氣凝固。
係統提示在她視網膜上浮現:
【執行處決→解鎖下一關|拒絕→神經痛覺懲罰x30秒】
她握緊虛擬槍械,指節發白。
前世的訓練在腦中回響:“情感是乾擾,猶豫是死亡。”
“零號”的聲音如影隨形:“你若心軟,便不配被稱為‘夜梟’。”
可y1801那雙眼睛,像極了她第一次在特工基地醒來時,鏡中那個孤獨的自己。
她閉眼。
扣動扳機的瞬間,槍口猛然偏轉——
“砰!”
頭頂監控探頭炸裂,碎片紛飛。
劇痛如高壓電流貫穿脊椎,她悶哼一聲,雙膝跪地,冷汗瞬間浸透作戰服。
視野發黑,耳邊嗡鳴如潮。
“情感是漏洞。”“零號”的聲音在純白空間回蕩,帶著審判的冷酷,“你正在自毀程序。”
夜陵咬牙撐起身體,嘴角溢出血絲,卻笑了。
她緩緩抬頭,眼神如刃,直視“零號”:“那又怎樣?漏洞……也是我。”
純白空間微微震顫。
第一道門轟然關閉,第二道緩緩開啟。
風從門縫裡吹出,帶著鐵鏽與藥水的腥氣。
門內,一個少年蜷在地上,雙眼翻白,脖頸青筋暴起,手中緊握匕首,口中發出野獸般的低吼。
他是y03。
夜陵看著他,忽然想起資料裡的一行字:“y03,基因不穩定,注射‘猩紅劑’後產生攻擊性幻覺,曾重傷兩名看守。”
她緩緩站起,抹去嘴角血跡,一步步走向那扇門。
沒有拔槍。
沒有擺出戰鬥姿態。
她隻是張開雙臂,像要接住一場注定墜落的雨。
而就在她即將觸碰到門框的刹那,y03猛然抬頭,瞳孔縮成針尖,嘶吼著撲來——
匕首寒光一閃,直刺她心口。
夜陵站在原地,紋絲未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