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陵站在鏡湖的冰麵上,風如刀割,吹得她作戰服獵獵作響。
腳下的冰層幽藍深邃,仿佛通往地獄的鏡麵,倒映著她左眼中那道猩紅裂痕。
她低頭看著手中那張泛黃的地圖,邊緣焦黑,像是從一場大火中搶出的遺物——老木給她的,沉默的饋贈,也是唯一的路。
“裂穀直通‘意識中繼站’。”沈野的聲音在耳麥中響起,帶著罕見的凝重,“那裡是‘涅盤計劃’最早的實驗場,所有‘容器基因’的融合測試都在那裡完成。磁場異常,能放大生物信號……也包括你的。”
夜陵指尖輕撫地圖上那行小字:【意識中繼站·已廢棄】。
廢棄?
不,它從未真正死去。
它隻是在等她回來。
她將“基因反噬程序”寫入特製信號彈,金屬外殼泛著冷光,像一顆凝固的心臟。
她低聲問:“如果我進去後沒出來,‘幽瞳’權限交給陸昭陽。”
“不行。”沈野立刻否決,聲音裡有一絲顫抖,“他現在和你同頻,痛覺共享係統已經深度綁定。你死,他也活不了。他的神經係統會直接崩潰。”
夜陵笑了。那笑容很淡,卻鋒利得能割破夜色。
“那就賭一把。”她抬眼望向遠處那道衝天而起的暗紅光柱,如同大地睜開的眼睛,“誰先死,誰算輸。”
她開始換裝,深潛作戰服貼合身體,每一寸裝甲都經過特殊塗層處理,能抵抗深水高壓與未知生物電場。
阿豹遞來新裝備,聲呐模塊閃爍著幽藍微光。
“按你教的‘感官統合’改的。”他聲音沙啞,“現在能識彆‘容器’的生物頻率,誤差不超過0.3秒。”
她點頭,順手將一枚“痛覺乾擾彈”塞進他口袋:“彆學我拚命。你們還得活著清場。”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陸昭陽來了。
他手臂纏著繃帶,步伐卻堅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命運的弦上。
他抬起手,那枚斷裂的橘色發繩被他緊緊攥在掌心——那是她曾在任務中遺落的信物,他曾笑著說“留著當護身符”。
“我要跟你一起下。”他說。
夜陵盯著他手背上浮現的老化暗紋,像蛛網般蔓延,那是“痛覺共享”反噬的痕跡。
她冷聲道:“你進去,就是送死。”
“可你燒命的時候,”他走近一步,聲音低沉卻熾熱,“總得有人替你看著火苗。”
空氣仿佛凝固。
她看著他,那雙總是盛著陽光的眼睛,此刻映著鏡湖的紅光,像燃儘的星辰。
她忽然想起上一章那滴砸在她肩頭的雨水——滾燙如血。
他說:“疼就對了,說明我還活著。”
原來,從那一刻起,他就沒打算讓她獨自赴死。
但她不能讓他去。
“陸昭陽。”她終於開口,聲音很輕,卻像刀鋒劃過冰麵,“你是烈風的隊長,是國家的兵。而我……隻是個容器。”
“我不是為了命令才要跟你去。”他打斷她,眼神灼灼,“我是為了你。”
夜陵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摘下戰術護目鏡,露出那隻血瞳。
猩紅紋路在夜色中脈動,與她的心跳同步。
“看見了嗎?”她問,“這是‘容器基因’的烙印,每跳一次,我的細胞就老去一分。再下潛三百米,我的肺會咳血;五百米,神經開始潰解;到了中繼站……我不一定能活著回來。”
“那就讓我陪你走到最後一段。”他說。
她搖頭,猛地將他推開一步,聲音陡然冷厲:“你不明白!這不是任務,是獻祭!我用命換命,不是為了誰陪我死,是為了讓更多人活!”
陸昭陽踉蹌了一下,卻笑出聲:“所以……你終於也開始在乎‘更多人’了?”
夜陵一怔。
她本想說“我隻是在執行程序”,可話到嘴邊,卻咽了回去。
她確實……開始在乎了。
從老木默默遞來地圖的那一刻,從阿豹改裝聲呐的深夜,從陸昭陽用疼痛告訴她“你在,我也在”的瞬間——她不再是那個隻知任務與毀滅的武器。
她有了想守護的東西。
正因如此,她更不能讓他同行。
“留在上麵。”她轉身,拉緊頭盔密封環,聲音隔著通訊器傳來,冰冷而決絕,“如果我死了,替我……把這世界燒乾淨。”
下一秒,她縱身躍入冰湖。
刺骨寒意瞬間吞噬全身,深水壓力如巨獸擠壓骨骼。
係統提示接連彈出:
【下潛深度:50米,細胞老化進度+0.3】
【100米,呼吸係統負荷超限,檢測到微量血絲】
【150米,神經傳導延遲0.7秒,建議終止任務】
她不理,繼續下潛。
裂穀入口在三百米深處,像巨獸張開的咽喉。
水流湍急,暗流洶湧,常人早已失溫休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