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縣往西三十裡,有山曰“眠龍山”,山坳裡藏著個幾乎與世隔絕的村子,叫“守棺村”。
村名聽著就晦氣,村裡人也確實世代守著一樣東西——村後山那座黑森森的“將軍祠”。
說祠堂,不如說是一座無碑無名的巨大石槨。
槨身布滿苔蘚,刻著早已模糊的猙獰獸紋,終年散發著陰濕的土腥氣。
村裡口耳相傳,裡麵葬的不是哪位將軍,而是前朝一個禍亂宮闈、被處以極刑的妖妃。
她被剝皮楦草,屍身以秘法封入這特製的石槨,由當時駐守此地的兵士後代世代看守,防其怨魂出世,再亂人間。
守棺村因此立下嚴苛族規:石槨百步之內為禁地,不得喧嘩,不得動土,尤其不得讓任何活物,特彆是女子,靠近石槨三丈之內。
村中輩分最高的,是九十多歲的七叔公,他年輕時是守棺人,如今老得隻剩一把骨頭,整日坐在自家門檻上,渾濁的眼睛望著祠堂方向,嘴裡反複念叨著外人聽不清的咒語般的句子。
這年秋,省城來的地質勘探隊進了山,要在眠龍山一帶勘探礦脈。
帶隊的工程師姓陳,是個留洋回來的年輕人,篤信科學,銳意進取。
隊員裡還有個年輕的女技術員,叫蘇雯,短發,利落,不怕吃苦。
勘探隊需要向導,村長推脫不過,隻得派了個半傻的村民阿旺帶他們上山。
阿旺智力如孩童,唯獨對後山地形熟悉,但也隻敢在外圍轉悠。
“老鄉,那大家夥是什麼?”
陳工程師指著遠處那突兀的石槨,很有興趣。
阿旺縮了縮脖子,臉上露出恐懼:“不能去……那是將軍祠……裡麵有吃人的妖怪婆……”
陳工和蘇雯相視一笑,隻當是山民愚昧。
幾日後,勘探隊發現一處疑似礦脈露頭,位置恰好在石槨後方不遠。
若要精確勘探,必須進入禁地區域。
七叔公得知消息,讓人攙扶著趕到勘探隊臨時駐地,枯瘦的手抓住陳工的胳膊,力氣大得驚人:
“後生!動不得!那地方動不得!驚醒了裡麵的東西,全村……不,是要出大禍事的!”
陳工耐心解釋:“老人家,我們是科學勘探,不搞迷信。那隻是個古代石建築,可能有考古價值,但我們隻勘探地質,不會破壞。”
“不是建築!那是棺!是囚籠!”
七叔公激動得咳嗽起來,“裡麵的東西……是活的!它靠吸地氣活著,你們一動土,破了地脈,它……它就會出來!”
無論老人如何勸阻,陳工隻以為是頑固的封建思想。
為了進度,他決定連夜帶一組人,包括蘇雯,進入禁地,進行初步測量。
那夜無月,風陰冷。
石槨在探照燈下更顯龐大猙獰,表麵的獸紋在強光照射下,仿佛在緩緩蠕動。
周圍的空氣粘稠而冰冷,帶著一股濃鬱的、如同陳年棺木混合腐土的怪味。
蘇雯負責記錄數據,她靠近石槨,想看清上麵的紋路。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感到石槨似乎……極其輕微地動了一下,一股若有若無的寒意順著地麵爬上她的腳踝。
“工程師,這石頭……好像在呼吸?”一個年輕隊員小聲說,聲音發顫。
“胡說什麼!是心理作用!”
陳工嗬斥,但他自己心頭也莫名有些發毛。
他們開始打鑽取樣。
鑽頭接觸地麵的瞬間,地下突然傳來一聲沉悶的、如同野獸負痛般的低吼!
聲音不大,卻震得人心頭發慌。
緊接著,石槨內部傳來“哢……哢哢……”的輕響,像是有什麼東西在刮撓內壁。
所有隊員都停下了動作,麵露驚恐。
“繼續!”陳工強自鎮定,
“是岩石應力釋放!”
就在這時,一直在外圍傻站的阿旺,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指著石槨頂部:
“臉!一張白臉!她……她在看我!”
說完,他兩眼一翻,口吐白沫暈了過去。
隊伍瞬間大亂。
探照燈的光柱瘋狂晃動,光影交錯間,似乎真有慘白的影子在石槨頂部一閃而過。
“撤!先撤回去!”
陳工也撐不住了,下令撤退。
回到村裡,阿旺高燒不退,胡言亂語,反複喊著“白臉”、“指甲”。
參與勘探的隊員也大多精神萎靡,噩夢連連。
村裡流言四起,人心惶惶。
七叔公閉門不出,隻在屋裡焚香禱告,臉色一天比一天難看。
陳工向上級彙報了“村民阻撓”和“隊員出現集體臆症”,申請增派人員和裝備。
他堅信是特殊地質環境產生的次聲波影響了人的神經係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