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元狩年間,邊陲有個叫“木裡堡”的小鎮,鎮子不大,卻因靠近邊境商道,倒也繁華過一陣。
鎮外有座荒廢的土堡,據說是前朝一位獲罪將軍的埋骨之所,當地人稱之為“將軍塚”。
不過,鎮上人真正懼怕的,並非塚中枯骨,而是塚裡埋著的彆樣物事——木偶。
傳言那位將軍生前酷愛木偶戲,甚至到了癡迷的地步。
他請來各地能工巧匠,製作了上百具與人等高的木偶,有披甲持戈的兵士,有婀娜多姿的舞姬,有吹拉彈唱的樂師,無不栩栩如生,關節靈活,據說上好發條,便能自行演出一整出戲文。
將軍獲罪被誅後,這些木偶無人敢要,便被草草隨葬於土堡之下。
歲月流轉,將軍塚早已坍塌,被黃土半掩,唯有一些殘破的磚石和深不見底的盜洞,證明著它的存在。
鎮上老人常告誡孩童,莫近將軍塚,尤其莫碰塚裡出來的木偶。
“那些木偶,吸了百年的陰氣和將軍的怨氣,早就成了精怪!”
老人們在茶餘飯後,壓低聲音說道,
“它們會學人說話,學人走路,甚至會……偷偷換掉活人!”
這年,一夥來自中原的土夫子盜墓賊)盯上了將軍塚。
為首的叫馬老三,是個膽大包天、百無禁忌的主兒。
他帶著兩個夥計,黑麻子和瘦猴,趁著月黑風高,摸進了將軍塚。
塚內陰冷潮濕,彌漫著濃鬱的土腥和朽木的氣味。
他們順著盜洞往下,果然在主墓室旁的耳室裡,發現了堆積如山的木偶。
大部分都已殘破不堪,彩漆剝落,露出裡麵暗沉的木質。
但在角落一口巨大的樟木箱裡,他們找到了十幾個保存相對完好的木偶。
這些木偶形態各異,有按劍而立的武士,有懷抱琵琶的歌女,有手持拂塵的道童……雖沉寂百年,但眉眼依舊清晰,甚至指尖的紋路都隱約可見。
馬老三大喜過望,他知道,這些前朝古物,賣給那些有特殊癖好的收藏家,價值不菲。
“三爺,這玩意兒……邪性啊,”
黑麻子看著那些木偶空洞的眼睛,心裡發毛,
“聽說會招災。”
“放屁!”馬老三啐了一口,
“老子挖過的墳比你吃的飯還多,怕幾個木頭疙瘩?趕緊搬!”
他們將木偶裝進麻袋,匆匆離開了將軍塚。
回到鎮上的臨時落腳點,馬老三迫不及待地清理這些“戰利品”。
他用軟布仔細擦拭木偶身上的灰塵,越看越是喜歡。
那武士木偶,甲片冰涼,眼神雖然是畫的)銳利;那歌女木偶,身段柔軟,指尖仿佛還殘留著撥動琴弦的韻律。
“嘿,這娘們兒真帶勁!”
瘦猴嬉笑著,伸手去摸歌女木偶的臉頰。
就在他指尖觸碰到木偶冰冷麵頰的瞬間,那個女木偶的腦袋,竟極其輕微地、幾乎不可察覺地,向旁邊偏了一下!
瘦猴嚇得怪叫一聲,猛地縮回手,臉色煞白:“三……三爺!它……它動了!”
馬老三和黑麻子湊過來看,木偶依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
“眼花了吧你!”馬老三罵道,“自己嚇自己!”
瘦猴揉揉眼睛,再看去,木偶確實沒動。他嘟囔著,心裡卻留下了疙瘩。
當晚,三人喝了點酒,早早睡下。
半夜,瘦猴被一陣細微的“哢噠”聲吵醒,像是有人在輕輕叩擊木板。
他迷迷糊糊睜開眼,借著窗外透進的月光,他看到白天那個歌女木偶,不知何時被誰立在了房間中央,正對著他的床鋪!
更讓他頭皮炸裂的是,那木偶的手臂,正在極其緩慢地、一幀一幀地抬起,指向著他!
木偶臉上那抹固定的、程式化的微笑,在慘白的月光下,顯得無比詭異。
瘦猴想叫,喉嚨卻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發不出絲毫聲音。
他想動,身體卻僵硬得不聽使喚。
隻能眼睜睜看著那根指向他的木偶手指,在月光下泛著幽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