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在瞬間凝固，江麵上的風似乎都停滯了。
所有人的呼吸都輕了，目光在我與吳三省之間來回逡巡。
吳三省的臉色鐵青，他那雙在古董堆裡練就的毒辣眼睛，此刻像是要將我從裡到外剖開看個究竟。他握著拳頭，手背上青筋暴起，顯然是在極力壓製著自己的情緒。
『吳邪！』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兩個字，『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什麼叫被人賣了？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就是讓你這麼跟我說話的？』
他開始打親情牌，試圖用長輩的身份來壓製我。
若是以前的吳邪，恐怕早就慌了神，開始結結巴巴地道歉了。
可惜，現在的我，不是他記憶裡那個天真無邪的侄子了。
我迎著他的目光，一步未退，臉上的笑容反而更深了。
『三叔，你彆激動。我可沒說你賣我，我是說，我們這個團隊裡，有內鬼。』
我伸手指了指被張起靈踩在腳下，又被潘子死死按住的假船夫。
『喏，這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如果不是我多長了個心眼，現在我們的船，可能已經偏離航道，開進某個不知名的水溝裡喂王八了。或者，等我們到了地方，發現後麵跟了一屁股的蒼蠅，到時候腹背受敵，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我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清晰地傳進在場每個人的耳朵裡。
胖子第一個反應過來，一拍大腿，唾沫橫飛地嚷嚷起來。
『我操！小天真說的對啊！三爺，這事兒可不能怪吳邪兄弟。要不是他，胖爺我這條小命今天就得交代在這兒了！這小子是咱們的救命恩人！』
他一邊說，一邊跑到我身邊，用他那蒲扇大的手掌重重地拍著我的肩膀，一臉的“兄弟我挺你”的表情。
潘子雖然沒說話，但他按著那假船夫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眼神裡也流露出一絲後怕和慶幸。他是個軍人，最懂的背叛和偷襲的危險性。
吳三省的臉色愈發難看。
他發現，局勢正在脫離他的掌控。
他原本是這個隊伍裡說一不二的核心，但現在，我這個他最看不起的侄子，卻用事實動搖了他的權威。
更讓他忌憚的，是站在船尾，一言不發的張起靈。
從始至終，張起靈都沒有移動過分毫。他那把黑金古刀的刀鞘，依舊穩穩地抵在假船夫的喉嚨上，仿佛一座無法撼動的山。他的態度，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支持。
吳三省深吸一口氣，強行將怒火壓了下去。他知道，現在不是發作的時候。
他轉換了策略，語氣緩和了一些，但依舊帶著審視的意味。
『好，吳邪，算你立了一功。』他盯著我，『但你必須告訴我，你是怎麼發現他有問題的？彆跟我說是你猜的。』
來了，這才是他最關心的問題。
他想知道，我究竟隱藏了多少他不知道的秘密。
我當然不能告訴他我有係統。
我腦中飛速運轉，將早已準備好的說辭拋了出來。
『很簡單，觀察。』我伸出兩根手指，『第一，他的手。三叔你是知道的，常年在水上討生活的人，手上會有特定的老繭，尤其是虎口和指節。但他的手，雖然粗糙，可老繭的位置更像是常年握著槍或者匕首留下的。』
『第二，氣味。他身上有一股很淡的硝煙味，被江水的腥氣掩蓋了，但離得近了還是能聞到。一個船夫，身上怎麼會有硝煙味？』
我頓了頓，看著吳三省和潘子臉上浮現出的驚愕，心中冷笑。
這些細節，其實是我用係統掃描出來的，但我說得合情合理，由不得他們不信。
『最重要的一點，』我走到船邊，指了指水麵，『剛才起航的時候，我問他這裡的水文情況，他回答得滴水不漏。但他說錯了一個細節，他說這條水道在雨季時，水位會淹沒左岸第三塊礁石。但據我所知，那塊礁石因為前幾年的山體滑坡，早就被衝垮了。一個本地的船夫，會犯這種錯誤嗎？』
我說完，整個船上陷入了一片死寂。
胖子張著嘴，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潘子更是滿臉的不可思議，他看向吳三省，眼神裡帶著詢問。
吳三省的瞳孔猛地一縮！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我說的那塊礁石，確實在幾年前就沒了！那是他親自來勘探航道時確認過的事情！
這件事，他隻告訴過幾個心腹，連潘子都未必知道得那麼清楚！
吳邪……他是怎麼知道的？
他看著我，眼神裡的震驚和疑惑幾乎要溢出來。他感覺自己像是第一次認識我這個侄子。
我沒有給他繼續追問的機會，將話題引到了正事上。
『三叔，現在不是追究我怎麼知道的時候。』我指著地上的假船夫，『我們應該問問這位朋友，他到底是誰的人，他的同夥在哪裡，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我的話提醒了吳三省，他立刻回過神來，恢複了一個老江湖該有的狠辣。
他走到假船夫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眼神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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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誰派你來的？』
那假船夫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把頭扭到一邊，一副寧死不屈的樣子。
『哼，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嘴還挺硬。』吳三省冷笑一聲，對潘子使了個眼色。
潘子心領神會，從腰間摸出一把軍用匕首，在那人臉上比劃著。
『兄弟，我這手藝，能把你的肉一片片削下來，保證你清醒地看著自己變成一具骨頭架子。你要不要試試？』
那人身體抖了一下，但依舊咬緊牙關。
看來是個硬骨頭。
我看著這一幕，心裡卻在跟係統交流。
『係統，剛才那個技能“巧手空空”，有什麼用？聽名字像是偷東西的。』
『叮！“巧手空空”：傳說中盜聖的入門絕技，可讓你在神不知鬼不覺中取得任何你想要的東西。當前等級v1，可升級。』
『升級？』
『叮！宿主可消耗記事點對技能進行強化或臨時變異。是否消耗50記事點，將“巧手空空”臨時變異為“妙手探心”持續十分鐘）？』
『妙手探心：通過肢體接觸，可感知目標貼身物品上殘留的強烈情緒記憶片段。』
我的眼睛瞬間亮了！
這簡直是為審訊量身定做的神技！
『確認使用！』
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確認，180點的餘額瞬間變成了130點。
一股微弱的暖流從我手心劃過。
我裝作不經意地走過去，蹲下身子，假裝要檢查那人身上還有沒有藏著其他東西。
『潘子哥，讓我看看，這種人身上家夥多著呢。』
潘子沒有懷疑，稍微鬆開了些力道。
我的手在那人身上拍打著，當我的手掌觸碰到他胸口內袋的位置時，腦海中猛地閃過幾個模糊的畫麵！
一個陰暗的房間，一個戴著鬼臉麵具的男人，還有一個……一個烙印在手臂上的蠍子紋身！
畫麵一閃而逝，但那個蠍子紋身卻無比清晰！
我站起身，不動聲色地退到一旁。
吳三省和潘子還在用各種手段逼供，但那家夥就是不開口。
吳三省的耐心快要耗儘了，眼神裡閃過一絲殺機。
我清了清嗓子，慢悠悠地開口了。
『三叔，彆費勁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
我看著那個假船夫，輕笑一聲。
『你胳膊上那個黑蠍子，挺彆致的。是你們組織的標誌，還是說，你隻是單純喜歡蠍子？』
話音剛落，那個一直死撐著的假船夫，臉色“唰”的一下變得慘白！
他像是見了鬼一樣看著我，身體不受控製地顫抖起來，眼神裡充滿了恐懼和絕望。
『你……你怎麼知道……』
他失聲喊道，聲音都在發抖。
這下，輪到吳三省和潘子震驚了。
他們立刻扒開那人的袖子，果然，在他的左臂上，一個栩栩如生的黑色蠍子紋身赫然在目！
吳三省倒吸一口涼氣，脫口而出：『是“黑蠍”的人！他們怎麼會摻和進來？』
潘子也是一臉凝重：『三爺，這幫家夥可是出了名的瘋子，為了錢什麼都乾得出來！』
而那個假船夫，心理防線已經徹底崩潰了。
紋身是他們組織最核心的秘密，隻有內部成員才知道。我一個外人，竟然一口道破！在他看來，這比任何酷刑都可怕！這意味著，他們的組織內部，早就被滲透了！
『我說……我什麼都說……』他像是泄了氣的皮球，癱軟在地，『是……是裘德考先生的人雇了我們……』
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將所有事情都交代了。
原來，裘德考不知從哪裡得到了吳三省要下墓的消息，但又不確定具體位置。於是，他雇傭了“黑蠍”這個雇傭兵組織，派人偽裝成船夫，混入我們的隊伍。
他們的任務有兩個，第一，實時彙報我們的位置。第二，在關鍵時刻，裡應外合，搶奪墓裡的東西。
『我們的接頭地點就在前麵那個“三岔口”，他們有一艘快艇在那裡等著……』
問出了所有情報，吳三省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揮了揮手，潘子心領神會，乾淨利落地將那人打暈，用繩子捆得結結實實，嘴裡也塞上了布。
處理完這一切，船上的氣氛變得有些詭異。
吳三省沉默地抽著煙，一根接一根，煙霧繚繞中，沒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而胖子和潘子，則時不時地用一種敬畏、好奇、又帶著點陌生的眼神偷看我。
我成了這個隊伍裡最不確定的因素。
胖子終於憋不住了，他湊到我身邊，壓低了聲音，用隻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音量問：『天真，你老實告訴胖爺，你是不是被什麼神仙附體了？那個紋身，你他娘的到底是怎麼知道的？』
我白了他一眼，懶得解釋。
『你猜。』
『猜你個大頭鬼！』胖子抓耳撓腮，『你小子現在是越來越邪乎了。不過……胖爺我喜歡！夠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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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嘿嘿一笑，又湊近了些。
『說真的，天真，以後胖爺就跟你混了。你指東，我絕不往西！有你這腦子，再加上胖爺我的身手，咱們哥倆聯手，什麼大墓下不得？』
我笑了笑，沒說話。
我走到船頭，吹著江風，目光投向遠處沉默不語的張起靈。
他也正看著我。
那雙淡漠的眸子裡，第一次出現了如此明顯的好奇和探究。
我朝他走了過去。
『剛才，謝謝你。』我遞過去一根煙。
他搖了搖頭，沒有接。
『你怎麼知道的？』他問了和吳三省一樣的問題，但語氣卻完全不同。吳三省是審問，而他，是純粹的好奇。
我看著他深邃的眼睛，忽然想逗逗他。
『我能看到你看不到的東西。』我故作神秘地說道。
他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似乎在分辨我話裡的真假。
『比如？』
『比如，』我湊近他，壓低聲音，『我知道你一直在找一樣東西。一樣對你很重要的東西。』
張起靈的身體，在瞬間僵硬了。
他那古井無波的眼神裡，第一次掀起了巨大的波瀾。他猛地看向我，目光銳利如刀！
一股強大的氣場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壓得我幾乎有些喘不過氣。
但我沒有退縮，依舊直視著他的眼睛。
我知道我賭對了。
“失憶”和“尋找過去”，是貫穿張起靈一生的主題。我用係統賦予我的先知，精準地戳中了他內心最深處的秘密。
良久，他身上的氣場才緩緩收斂。
『你到底是誰？』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叫吳邪。』我笑了，『一個想活得明白一點的普通人。』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沒再說話，轉過身去，繼續望著前方的江麵。
但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在他心中的分量，已經不一樣了。
『叮！與關鍵人物“張起靈”關係提升！當前關係：值得關注。獲得記事點50點！』
『當前記事點餘額：130+50=180點。』
係統的提示音讓我心情大好。
就在這時，吳三省掐滅了煙頭，走了過來。
他的表情已經恢複了平靜，但眼神卻比之前更加深沉。
『吳邪，你過來。』
他把我叫到船艙裡，潘子守在門口，胖子和張起靈都在外麵。
船艙裡隻有我們叔侄二人。
『說吧。』吳三省開門見山，『你到底想乾什麼？』
『三叔這話說的，我當然是想跟著你下墓，長長見識啊。』我揣著明白裝糊塗。
『少跟我來這套！』吳三省低喝一聲，『你以前是什麼樣我比誰都清楚！膽小，好奇心重，但絕沒有現在這份心機和手段！你是不是查到了什麼？是不是你爸媽跟你說了什麼？』
他開始懷疑我的動機，甚至懷疑到了我父母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