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敕』字，就那樣靜靜地懸浮在我的身前。
它由我的鮮血構成，卻散發著一種不屬於我的氣息。古老，威嚴，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命令感。
它不是在攻擊，也不是在防禦。
它隻是存在於那裡，就代表了某種規則，某種秩序。
而那個帶來無儘虛無與終結的『點』，在『敕』字出現的瞬間，停滯了。
它不再前進，那股吞噬一切的吸力也消失了。
它似乎……在『觀察』這個突然出現的漢字。
我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狂跳不止。
我能感覺到，一場我完全無法理解的對抗，正在我眼前無聲地進行。
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沒有光芒四射的對決。
隻有『敕』字的血色光華，與那個『點』的極致黑暗，在進行著一種概念層麵的交鋒。
最終，那個『點』，那個代表著終結與虛無的存在，緩緩地，向後退去。
它退得悄無聲息，就如同它來時一樣詭異。
最終，它消失在了黑暗的甬道深處，仿佛從未出現過。
它……怕了？
不，不是害怕。
更像是一種……退讓。一種下位者對上位者規則的本能遵從。
隨著那個『點』的消失，懸浮在我身前的『敕』字，也光芒一斂，重新化作一灘普通的血液，滴落在地。
那股壓得我喘不過氣的威壓，瞬間煙消雲散。
我整個人都虛脫了，汗水浸透了我的後背，四肢百骸都傳來一種被抽空了的無力感。
『呼……呼……』
我劇烈地喘息著，腦子裡一片空白。
就在這時，一道黑影迅速地來到我的身邊，一隻冰冷但有力的手，扶住了我搖搖欲墜的身體。
是張起靈。
我抬起頭，對上了他的眼睛。
那雙總是淡然如水的眸子裡，此刻，寫滿了探究與……一絲我從未見過的，名為『驚異』的情緒。
他沒有說話，隻是低頭看著我還在流血的指尖，又看了看地上那灘已經開始凝固的血跡。
他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我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難道我要告訴他，我身體裡住了個剛剛睡醒的女人，是她幫我搞定了那個怪物？
他會信嗎？
他怕是會以為我瘋了，或者被什麼東西附身了。
【嘖嘖，瞧你那點出息。】
腦海裡，那個慵懶的女聲再次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嫌棄。
【不就是解決了一個小小的『歸墟之物』嘛，看把你嚇得，臉都白了。】
我心裡一驚，連忙在腦海裡回應。
『歸墟之物？那是什麼東西？還有，你到底是誰？』
【我？我不是說了嘛，我是你的係統啊，小家夥。】
那個聲音輕笑了一聲，帶著幾分戲謔。
【至於歸墟之物……就是一些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錯誤』。它們會把所有接觸到的東西，都拉回最初的虛無。你剛剛，可是在鬼門關門口反複橫跳呢。】
我聽得心驚肉跳。
『那……剛剛那個字……』
【哦，那個啊。】
女聲的語氣更隨意了。
【算是姐姐給你的見麵禮吧。看你笨手笨腳的，用自己的血畫個符都畫不明白，姐姐實在看不下去了，就幫你一把咯。】
【不過話說回來，你的血脈還真有點意思，雖然駁雜不純，但核心裡藏著的東西還挺厲害。那個『敕』字，就是從你血脈最深處挖出來的力量。我隻是個催化劑，幫你提前用了而已。】
血脈最深處的力量？
我愣住了。
我們吳家的血，不就是對付粽子有點效果嗎？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連那種怪物都能命令其退走？
【行了行了，彆瞎想了。】
女聲打斷了我的思索。
【你現在這點道行，離真正弄明白自己血脈的秘密還早著呢。先應付眼前這個小哥吧，你看他，眼睛都快在你身上鑽出洞來了。】
我猛地回過神來，才發現張起靈一直盯著我，眼神複雜。
『你……』
他終於開口了，聲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
『剛剛，是怎麼回事？』
我心頭一緊，大腦飛速運轉。
該怎麼解釋？
說我靈光一閃，天賦異稟，臨陣悟道，創造出了全新的驅邪手段？
我自己都不信！
『我……我也不知道。』
我隻能選擇裝傻，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當時情況太緊急了，我就想著，你的血有用，我的血說不定也行。然後我就咬破了手指，胡亂畫了一下……後麵的事，我就記不清了，感覺腦子一懵，等我反應過來，那東西就退走了。』
我說得含含糊糊，半真半假。
張起靈靜靜地聽著，沒有打斷我。
等我說完，他沉默了片刻，然後伸出兩根奇長的手指，夾住了我受傷的右手。
他的動作很輕，指尖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讓我沒來由地一陣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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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仔細地端詳著我指尖的傷口，又沾了一點我尚未乾涸的血液，放在鼻尖輕輕嗅了嗅。
『你的血……』
他抬起眼，看著我，一字一句地說道。
『和以前不一樣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
被他發現了！
他果然看出來了！
【喲，這個小哥可以啊，感知挺敏銳的嘛。】
腦海裡的女聲非但沒有緊張，反而帶著一絲讚賞的語氣。
【能察覺到你血脈裡那一絲被激活的『敕令』之力，不簡單。】
我緊張得手心冒汗，不知道該怎麼接話。
張起靈卻沒再追問。
他鬆開我的手，站起身，目光轉向了甬道的深處，那個『點』消失的方向。
『那東西，還會回來。』他淡淡地說道。
『啊？』我心裡一慌，『那怎麼辦？』
剛剛那種生死一線的經曆，我這輩子都不想再體驗第二次了。
『它暫時不會靠近這裡。』
張起靈的目光轉向我，『它在忌憚你。』
忌憚我？
我苦笑一聲。
它忌憚的哪裡是我，分明是那個神秘的係統姐姐，和那個被她催發出來的『敕』字。
可這話我沒法說。
在張起靈眼裡，恐怕我已經成了一個身懷異寶而不自知的『天選之人』了。
這種感覺，真是……又爽又心虛。
【小家夥，彆慫啊。】
女聲又開始在我腦子裡拱火。
【他不是說那東西忌憚你嗎？你就挺起胸膛，告訴他，沒錯，就是你爺爺我乾的！讓他好好崇拜你一下！】
『你快閉嘴吧！』我在心裡咆哮，『他要是讓我再來一次，我怎麼辦？我上哪兒給他變個『敕』字出來？』
【這個嘛……】
女聲拖長了語調。
【也不是不行啦。不過姐姐我剛睡醒，很累的，幫你這一次已經很消耗精力了。想讓我再出手，總得給點好處吧？】
『好處？什麼好處？』我警惕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