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隨著腦海裡那句話,猛地沉了下去。
被吵醒了?
什麼東西被吵醒了?
我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手心一片冰涼。
『喂,天真,你想什麼呢?臉都白了。』
胖子的大嗓門在我耳邊響起,他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是不是被胖爺我的王霸之氣給鎮住了?』
我回過神來,勉強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沒什麼,就是覺得……這裡有點不對勁。』
我一邊說,一邊環顧四周。
墓道還是那條墓道,青石板鋪就的地麵,兩側是斑駁的石壁,長明燈的光芒將我們的影子拉得老長。
一切看起來都和之前沒什麼兩樣。
但,就是不對勁。
太安靜了。
之前我們還能聽到遠處傳來的滴水聲,還有我們自己腳步的回聲。
可現在,那些聲音全都消失了。
整個墓道裡,隻剩下我們三個人的呼吸聲,清晰得有些刺耳。
就連空氣,似乎都變得粘稠而冰冷,吸入肺裡,帶著一股子陳腐的腥氣。
『不對勁?』胖子也收起了嬉皮笑臉,他抽了抽鼻子,警惕地打量著周圍,『你彆說,胖爺我也感覺後脖頸子涼颼颼的。這鬼地方,溫度是不是又降了?』
走在最前麵的張起靈,毫無征兆地停下了腳步。
他沒有回頭,隻是微微側著頭,像是在聆聽著什麼。
他這個動作,讓我和胖子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能讓悶油瓶都如此戒備的,絕對不是什麼善茬。
『小哥,怎麼了?』胖子壓低了聲音,手已經摸向了彆在後腰的槍。
張起靈沒有回答。
他緩緩抬起右手,兩根奇長的手指並攏,在空氣中輕輕劃過。
那是一個極其緩慢而專注的動作,似乎在感受著空氣中某種無形的流動。
半晌,他才用那古井無波的聲音,吐出兩個字。
『來了。』
來了?
什麼來了?
我和胖子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駭。
我們什麼都沒看到,也什麼都沒聽到。
【嘖嘖,還是專業的厲害啊。】
腦海裡的女聲帶著一絲讚歎。
【這小哥的感知能力,都快趕上某些專門吃這碗飯的老怪物了。不像你,小家夥,要不是我提醒,你現在還傻樂著呢。】
我沒空理會她的調侃,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周圍的環境上。
『小哥,在哪兒呢?』胖子緊張地問道,『你可彆嚇唬胖爺我,胖爺我膽子小。』
張起靈依舊沒有回頭,他的目光,鎖定在前方墓道的黑暗深處。
『四麵八方。』
這四個字,讓我們倆的頭皮瞬間炸開。
四麵八方?
這他娘的是把我們給包圍了?
可我們周圍明明什麼都沒有!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我們腳下的地麵,開始傳來一陣輕微的震動。
不是那種地動山搖的劇烈晃動,而是一種高頻率的,細微的嗡鳴。
像是無數隻蟲子,正在地底深處集體振翅。
緊接著,兩側的石壁上,開始浮現出一些詭異的影子。
那些影子很淡,像是水墨畫在宣紙上暈開的痕跡,它們扭曲著,蠕動著,從石壁的縫隙裡,從地麵的磚石下,一點點地滲透出來。
它們沒有固定的形態,時而化作人形,時而變成獸狀,但無一例外,都散發著一種令人心悸的怨毒與冰冷。
『我操!』
胖子怪叫一聲,端起槍就想射擊。
『彆開槍!』
張起靈和我幾乎是同時出聲喝止。
胖子的手指僵在了扳機上,一臉愕然地看著我們。
『怎麼了?不打等死啊?』
『這些不是實體。』張起靈的聲音很沉,他手中的黑金古刀已經出鞘,漆黑的刀身在燈光下沒有一絲反光,反而像是在吞噬著光線。
我咽了口唾沫,艱澀地開口:『他說得對,這些……更像是某種……怨念的集合體。』
這是係統告訴我的。
【喲,學得挺快嘛。】女聲輕笑,【沒錯,這些都是死在這座大墓裡的東西,它們的怨氣被這裡的特殊環境滋養了千年,早就成了氣候。平時都沉睡著,是你那個『敕』字,把它們從美夢裡給叫醒了。】
『我……』我一陣語塞,合著這鍋還得我來背?
【彆急著委屈。】女聲的語氣變得玩味起來,【能叫醒它們,自然也能讓它們再睡回去。就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越來越多的黑影滲透出來,它們彙聚在一起,形成了一片片流動的黑暗,無聲無息地朝著我們包圍過來。
沒有嘶吼,沒有咆哮,隻有一種深入骨髓的寂靜和冰冷。
這種未知的,無聲的壓迫感,遠比麵對一頭實體怪物要恐怖得多。
『天真,小哥,現在怎麼辦?』胖子急得滿頭大汗,『物理攻擊無效,難道要跟它們講道理?胖爺我可沒上過幾天學,講不過它們啊!』
張起靈沒有說話,他隻是將黑金古刀橫在胸前,目光銳利如刀鋒,緊緊盯著那些不斷逼近的黑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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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將左手食指放在嘴邊,輕輕一咬。
殷紅的鮮血,瞬間湧出。
他將帶著血的手指,在漆黑的刀身上迅速抹過。
『嗤——』
一聲輕響,那把古樸的黑刀上,竟然亮起了一道道暗紅色的紋路,一股灼熱的氣息瞬間擴散開來。
那些逼近的黑影,像是遇到了克星,齊刷刷地向後退了一段距離,發出了無聲的尖嘯。
『嘿!還是小哥的麒麟血牛逼!』胖子見狀大喜,『小哥,多放點血,燙死這幫丫的!』
張起靈沒有理他,隻是眉頭緊鎖。
我看得分明,他的臉色,比平時更加蒼白了幾分。
他的血雖然能逼退這些東西,但顯然,對他自身的消耗也極大。
而且,那些黑影隻是後退,並沒有消散,它們依舊在遠處徘徊,數量還在不斷增加,將我們所有的退路都堵死了。
這樣下去,等張起靈撐不住的時候,就是我們的死期。
【看到了嗎?】腦海裡的女聲幽幽響起,【這就是專業的。用自己的生命力去對抗無窮無儘的怨念,愚蠢,但有效。不過,也隻是暫時的有效。】
『那你說怎麼辦?』我急切地在心裡問道。
【解鈴還須係鈴人。】
『你的意思是……我來?』
【不然呢?】女聲反問,【你把人家吵醒了,不負責哄睡嗎?】
『我怎麼哄?』我快哭了,『我又不會唱搖籃曲!』
【笨蛋,用你剛才的力量啊!】女聲恨鐵不成鋼地罵道,【那個『敕』字是命令,是陽剛之力,會驚擾這些陰性的東西。但你換個思路,用同樣的力量,下達一個不同的命令呢?】
『不同的命令?』我愣住了。
【比如說……】女聲拖長了語調,【『靜』。】
靜?
我看著眼前這片群魔亂舞的景象,再看看身邊苦苦支撐的張起靈和一臉焦急的胖子,心裡一片混亂。
我真的可以嗎?
剛才那一下,完全是誤打誤撞。
現在讓我再來一次,我一點把握都沒有。
【怕什麼?】女聲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有我在,你死不了。最多……就是被這些小可愛們吸乾陽氣,變成一具乾屍而已。】
這還叫死不了?
我狠狠地咬了咬牙。
媽的,拚了!
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悶油瓶和小胖為我擋槍!
『胖子,小哥,你們退後一點,掩護我!』我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
胖子愣了一下,『天真,你要乾嘛?你可彆想不開啊!』
張起靈也朝我投來詢問的目光,他的嘴唇已經沒有了血色,但眼神依舊平靜。
『相信我!』
我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勇氣,吼出了這兩個字。
或許是張起靈那平靜的眼神給了我力量。
他隻是看了我一眼,便毫不猶豫地對胖子說:『聽他的。』
說完,他主動向前踏了一步,手中的黑金古刀揮舞得更快,暗紅色的光芒形成了一道更穩固的屏障,為我爭取時間。
『得嘞!』胖子一咬牙,也舉起了槍,雖然他不知道我要乾嘛,但既然張起靈都發話了,他選擇無條件相信,『天真,你快點啊!胖爺我的子彈可不長眼睛!』
我不再猶豫,閉上眼睛,努力回想剛才那種奇妙的感覺。
那種天地萬物儘在掌握,言出法隨的玄妙狀態。
【靜下心來,感受你身體裡的那股力量。】
【它不是外來的,它一直都在,隻是你以前不知道如何使用它。】
【忘了什麼麒麟血,忘了什麼張家吳家,你就是你。】
【現在,想象那個字。】
【『靜』。】
【萬籟俱寂的『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