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勾勒著那個字的形態。
橫，豎，撇，捺……
漸漸地，我感覺自己的意識開始脫離身體，向上飄浮。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緩慢而清晰。
我能“看到”胖子緊張的表情，能“看到”張起靈額頭上滲出的細密汗珠，能“看到”那些黑影中一張張無聲嘶吼的痛苦麵孔。
一股暖流，再次從我的心臟位置湧出，流遍四肢百骸。
就是這種感覺！
我猛地睜開眼睛，伸出右手食指，對著前方那片翻湧的黑暗，緩緩地，一筆一劃地，在空中寫下了一個無形的『靜』字。
沒有金光，沒有巨響。
甚至沒有任何可見的異象。
我的指尖劃過，空氣中似乎蕩開了一圈無形的漣漪。
那漣漪擴散的速度並不快，但它所過之處，一切都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停滯。
翻湧的黑影，停住了。
張起靈揮刀的動作，停住了。
胖子端槍的姿勢，也停住了。
時間，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緊接著，那些由怨念彙聚而成的黑影，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透明，然後，如同青煙一般，嫋嫋升起，最終消散在了空氣中。
前後不過三秒鐘。
墓道裡，再次恢複了原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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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比之前更乾淨。
連空氣中那股子陳腐的腥氣，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啪嗒。』
是胖子手裡的槍掉在地上的聲音。
他張著嘴，眼睛瞪得像銅鈴，活見鬼一樣看著我。
張起靈也緩緩放下了手中的黑金古刀，刀身上的暗紅色紋路已經褪去，他看著我的眼神，不再是平靜，而是……一種我從未在他臉上見過的，混雜著驚疑和探究的複雜神色。
『天……天真……』
胖子結結巴巴地開口了，他指著我，又指了指周圍，舌頭都捋不直了。
『剛……剛才那……那是你乾的？』
我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雙腿一軟，差點跪在地上。
『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喘著粗氣，扶著牆壁，『就是……感覺應該這麼做。』
這套說辭，連我自己都不信。
胖子一個箭步衝過來，抓住我的肩膀使勁搖晃。
『你他娘的還跟胖爺我裝！感覺？你感覺一下就能讓鬼魂原地升天？你這叫感覺，那小哥的麒麟血算什麼？六神花露水嗎？』
他猛地停下來，死死地盯著我的手指。
『不對！你這絕對不是麒麟血！』胖子斬釘截鐵地說道，『胖爺我跟小哥下了這麼多鬥，他的血是什麼效果我清楚得很！隻能驅邪，哪能像你這樣，手指一劃拉，直接讓它們魂飛魄散，超度了都！』
他轉頭看向張起靈，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
『小哥，你說句話！這……這到底是什麼情況？天真他……他不會真是哪個神仙下凡，來體驗生活的吧？』
張起靈沒有回答胖子。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我麵前，深邃的目光，像是要將我裡裡外外看個通透。
我被他看得心裡發毛，下意識地想後退，後背卻抵住了冰冷的石壁。
『你……你看我乾嘛？』我心虛地問。
他沒有說話，隻是伸出了他那兩根奇長的手指，輕輕地，握住了我剛才寫字的那根食指。
他的指尖很冷，帶著一種玉石般的觸感。
我感覺一股微弱的氣流，從他的指尖探入，順著我的經脈遊走了一圈。
我渾身一僵，不敢動彈。
片刻之後，他鬆開了手，眼神中的驚疑之色更濃了。
他看著我，一字一頓地問道：
『你到底是誰？』
這個問題，把我問懵了。
我是誰？我不是吳邪嗎？
可我該怎麼跟他解釋剛才發生的一切？
說我腦子裡住了個女人，是她教我的？
他會信嗎？
他怕是會以為我瘋了，直接一刀把我了結，讓我清靜清靜。
『我……我就是吳邪啊。』我乾巴巴地回答。
『吳家，沒有這種血脈。』張起靈的語氣很肯定。
他的目光，落在了我的心臟位置。
『你的力量，不是來自血液。』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他看出來了？
【喲嗬，這小哥有兩下子啊。】腦海裡的女聲再次響起，【居然能察覺到本源力量的存在。不錯不錯，有資格當你的保鏢。】
『胖子，你過來。』張起靈忽然對胖子說道。
『啊？乾嘛？』胖子還處在震驚中，一臉茫然。
張起靈從背包裡拿出一把小刀，又拿出一些瓶瓶罐罐，在地上搗鼓起來。
『小哥，你這是……？』胖子好奇地湊過去。
『驗血。』
張起靈吐出兩個字，然後抬頭看向我，『你的，和我的。』
他想對比我和他的血！
我心裡咯噔一下。
這要是驗出來，我的血跟普通人一模一樣，那剛才的事情就更解釋不清了。
可要是不讓他驗，以他的性格，恐怕會更加懷疑。
怎麼辦？
【讓他驗。】女聲懶洋洋地說道，【正好，也讓這個小家夥開開眼，讓他知道，什麼叫真正的『神跡』。】
她的語氣裡，充滿了強大的自信，甚至還有一絲……惡作劇般的期待。
我心裡一橫，索性破罐子破摔。
『行，驗就驗！』
我伸出手指，『刀呢？我自己來。』
張起靈看了我一眼，將那把鋒利的小刀遞給我。
我心一橫，在指尖劃開一道口子，將血滴進他準備好的一個白色瓷碗裡。
我的血，是鮮紅色的，和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張起靈也劃破自己的手指，將他的血滴進另一個碗裡。
他的血，顏色似乎比我的要深一些，帶著一種暗沉的色澤。
胖子伸長了脖子，像個好奇寶寶一樣蹲在旁邊。
『小哥，你這是要乾嘛？滴血認親啊？』
張起靈沒理他，隻是將一種透明的液體，分彆滴入兩個碗中。
神奇的一幕發生了。
裝有張起靈血液的碗裡，那暗紅色的血液迅速溶解，但液體本身，卻變成了一種淡淡的金色，並且開始微微發熱，冒出絲絲白氣。
『我靠！』胖子驚呼，『小哥，你這血是金子做的啊？』
而我這邊，裝有我血液的碗裡，卻發生了更加不可思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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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那透明液體滴入的瞬間，我那滴鮮紅的血液，並沒有溶解。
它反而像一顆活著的紅寶石，在碗底滴溜溜地旋轉起來。
緊接著，一道微弱的金色光芒，從那滴血液的中心綻放開來。
然後，在我和胖子，以及張起靈震驚的目光中，那滴血，竟然在碗中緩緩舒展開來。
它沒有化開，而是……變成了一個極其微小的，由純粹的血液構成的……
『敕』字！
那個金色的『敕』字，靜靜地懸浮在清澈的液體中，散發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嚴與神聖。
整個墓道，都被這微弱卻不容忽視的金光，映照得一片通明。
『……』
胖子已經說不出話了，他揉了揉眼睛，又使勁拍了拍自己的臉，似乎想確認自己不是在做夢。
張起靈也僵住了。
他死死地盯著我碗裡的那個血字，那張萬年不變的冰山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呆滯的表情。
他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看向我。
眼神裡，不再是驚疑，不再是探究。
而是一種……我無法形容的，混雜著迷茫，震撼，甚至……一絲敬畏的情緒。
他看著我，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最終，他隻是轉頭，看了一眼自己碗裡那碗平平無奇的淡金色液體，又看了一眼我碗裡那個神聖威嚴的金色血字。
沉默。
長久的沉默。
墓道裡，安靜得能聽到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
許久之後，胖子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他用一種夢囈般的語氣，看著張起靈，又看著我，喃喃自語。
『小哥……』
『你管……這叫麒麟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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