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之上,那令人牙酸的轟鳴聲陡然加劇。
那不是幻覺,而是某種沉重的、粘稠的液體在巨大管道中被攪拌、被推動的真實回響。
每一聲轉動,都像是在為他們的生命倒數。
『那麼,倒計時……開始。』
那個年輕男人輕佻的聲音落下,冰冷的機械感取代了之前所有的戲謔。
平台上的空氣似乎被抽乾了。
王胖子臉上的肥肉猛地一抖,他那雙小眼睛裡瞬間布滿了血絲。
『他媽的!跟這幫孫子廢什麼話!』
他怒吼一聲,轉身就從背包裡往外掏東西,動作粗暴迅猛。
『炸藥!老子把這鬼地方給他炸穿了!什麼狗屁遊戲,胖爺我不玩了!』
一捆黃色的炸藥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雷管和引線散落一旁。
『胖子!你瘋了!』
潘子一個箭步衝上去,用他那隻鋼鐵般的獨臂死死地鉗住了胖子的手腕。
他的力量極大,勒得胖子齜牙咧嘴。
『鬆開!潘子!再不動手就來不及了!咱們都得被活埋在這兒!變成水泥墩子!』胖子奮力掙紮,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你現在點炸藥,我們死的更快!』潘子低吼,眼睛死死盯著胖子,『這裡的結構不明,你一炸,整個空間都可能塌方!到時候彆說水泥,光是掉下來的石頭就能把我們砸成肉醬!』
『那也比乾等著強!』胖子吼了回去,『小哥,天真!你們說句話啊!難道真要聽那個變態的,玩什麼三分鐘選一根的遊戲?這他媽上百根鐵鏈,鬼知道哪根是真的!』
吳邪的心臟狂跳不止,幾乎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
他抬頭望著那片深不見底的黑暗,三叔那虛弱的聲音還在耳邊回響。
『小邪……快跑……』
跑?
怎麼跑?往哪裡跑?
他衝到平台邊緣,再次對著下方呼喊。
『三叔!三叔你回句話!』
回答他的,隻有自己空洞的回音,以及頭頂那越來越響,越來越近的死亡旋律。
那個年輕人的聲音帶著笑意,再次通過擴音裝置傳來。
『彆白費力氣了,吳邪。』
『你親愛的三叔,現在可沒力氣回答你了。』
『哦,對了,友情提示一下,時間已經過去三十秒了。你們還有兩分半。』
這句提醒,如同催命的符咒,讓本就緊張的氣氛繃到了極致。
吳邪的腦子裡一片混亂,各種念頭瘋狂湧現又瞬間破滅。
用係統?
他心念一動。
【係統麵板正在展開……】
【警告!檢測到宿主正處於極度高壓環境,心率超過180,腎上腺素分泌過量!】
【環境掃描中……】
【掃描結果:上方存在超過500噸流體物質,成分為高標號速乾水泥混合物。三分鐘內,該物質將完成對當前空間入口的物理封鎖。】
【生存幾率計算中……】
【計算結果:0.01。】
一連串冰冷的提示在吳邪眼前閃過,沒有帶來任何解決方案,反而將他推向了更深的絕望。
連係統都隻有0.01的生存率,這幾乎就是宣判了死刑。
『媽的!』胖子看著吳邪蒼白的臉色,終於也急了,『潘子你放開我!老子今天非得崩他個天翻地覆!』
『冷靜點!』潘子吼道,『三爺要是還活著,看到你這樣第一個就斃了你!』
就在兩人爭執不休,吳邪心亂如麻之際。
一道沉默的身影動了。
悶油瓶一直站在平台的中央,從始至終,他一言未發,甚至連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
他隻是靜靜地聽著,聽著那個年輕人的聲音,聽著頭頂水泥的轟鳴,聽著胖子和潘子的爭吵。
此刻,他緩緩抬起頭,那雙淡漠的眸子掃過頭頂那些密密麻麻,從黑暗中垂落的巨大鐵鏈。
然後,他動了。
沒有絲毫預兆。
他抽出背後的黑金古刀,那狹長的刀身在昏暗的光線下劃過一道烏光。
他並沒有衝向任何人,也沒有做出任何防禦的姿態。
他隻是走到了平台邊緣,看著離他最近的一根鐵鏈。
那鐵鏈有成年人大腿粗細,上麵布滿了暗紅色的鐵鏽,不知懸掛了多少歲月。
『小哥?』吳邪下意識地喊了一聲。
悶油瓶沒有回頭。
他伸出左手,兩根奇長的手指輕輕搭在冰冷的鐵鏈上。
隨即,他右手握著的黑金古刀,用刀柄的末端,對著鐵鏈輕輕一敲。
『鐺。』
一聲沉悶的、帶著些許空曠回音的聲音響起,在巨大的空間裡傳開,很快便被水泥攪拌的轟鳴所淹沒。
悶油瓶側著頭,閉上了眼睛,似乎在分辨著那轉瞬即逝的聲音。
胖子和潘子也停止了爭吵,不解地看著他。
『這……這是乾嘛呢?』胖子壓低了聲音問,『都火燒眉毛了,小哥怎麼還有閒心敲鐵鏈玩?』
潘子沒有說話,但他緊鎖的眉頭顯示出他同樣無法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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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有吳邪,他的心臟猛地一跳。
一個瘋狂的念頭,一個基於他對悶油瓶無數次創造奇跡的信任而產生的念頭,從心底升起。
聽聲辨位?
不,不對。
不是聽聲辨位。
是在辨彆這些鐵鏈的……虛實?
那個年輕人說,隻有一根是正確的道路。
三叔的聲音是誘餌,是擾亂他們心神的陷阱。
那麼真正的生路,必然隱藏在這些看似相同的鐵鏈之中。
如果這些鐵鏈大部分都是陷阱,或者是樣子貨,那麼它們的內部結構,密度,材質,必然與那根真正的“路”有所不同!
敲擊之下,產生的回音也絕對不一樣!
吳邪的呼吸瞬間急促起來。
他明白了!
悶油瓶正在用他那超越常人的聽力,從上百根鐵鏈中,找出那唯一的一根“實心鏈”!
就在吳邪想通這一切的瞬間,悶油ar瓶動了。
他敲完第一根鐵鏈後,身形一晃,腳尖在平台邊緣輕輕一點,整個人便如同沒有重量的羽毛,飄向了另一根鐵鏈。
他的動作快得隻留下一道殘影。
他穩穩地落在第二根鐵鏈上,用同樣的方式,再次敲擊。
『鐺……』
聲音依舊沉悶。
他沒有停留,再次躍起,撲向第三根,第四根……
他的身影在數十根巨大的鐵鏈之間穿梭跳躍,黑金古刀的刀柄不斷敲擊在不同的位置,發出一連串或沉悶、或清脆、或空洞的聲響。
這一幕,詭異到了極點。
在死亡倒計時的催逼下,在水泥轟鳴的背景音中,一個人影在鋼鐵叢林裡靈動地跳躍,像是在演奏一曲亡命的樂章。
『我……我操……』胖子看得目瞪口呆,『小哥這是……雜技團練過的?這腰腹力量,不去蹬三輪可惜了。』
『閉嘴!』吳邪和潘子幾乎同時低喝道。
他們都看懂了。
這不是雜技,這是在尋路!
用一種他們無法想象,也無法做到的方式,在尋找那萬分之一的生機!
擴音器裡的那個年輕人似乎也察覺到了異常。
『哦?有點意思。』
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驚訝。
『沒想到,你們的隊伍裡,還有這種身手的人。』
『不過,我得提醒你們,時間還剩下一分半了。就算他能把所有鐵鏈都敲一遍,恐怕也來不及了吧?』
年輕人的話語再次施加壓力。
吳邪的心又提了起來。
是的,鐵鏈太多了,目測至少有上百根,悶油瓶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全部檢查一遍。
時間,才是最大的敵人。
悶油瓶的身影依舊在鐵鏈間飛速移動,他的每一次敲擊都果斷而迅速,每一次傾聽都專注到了極點。
汗水,從吳邪的額頭滑落。
他緊緊攥著拳頭,指甲深深地嵌進了肉裡。
快一點!
再快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