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絕。』
這兩個字從吳邪的喉嚨裡擠出來,帶著血腥和碎裂的味道。
他抬起頭,那雙眼睛裡已經沒有任何正常的情緒,隻剩下燃燒的、毀滅性的猩紅。
嗡——
空氣開始扭曲。
不是風,不是聲音,而是一種更本質的戰栗。神殿牆壁上那些描繪著古老祭祀的壁畫,上麵的顏色開始流動,像是被無形的手攪亂的油彩。地麵上堅硬的石板,浮現出蛛網般的裂紋,但裂紋中滲出的不是塵土,而是某種暗紅色的、如同脈絡般跳動的東西。
『哈哈……哈哈哈哈!對!就是這樣!』
歸墟族長張開雙臂,臉上沒有絲毫的畏懼,反而是一種近乎癲狂的、得償所願的狂喜。他仰著頭,閉著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這混亂的空氣。
『憤怒吧!痛苦吧!絕望吧!將你的一切都釋放出來!你以為你是誰?一個過客?一個讀者?不!你不是!你是這個故事裡最大的『錯字』!是一個本不該存在的變量!』
他的聲音在扭曲的空間裡回蕩,變得尖銳而高亢。
『一個錯字,要麼被修正液抹去,要麼……就將整張紙都汙染!讓高高在上的執筆者,不得不親眼看看,他筆下這灘爛泥,究竟能開出怎樣惡毒的花!』
『你他娘的給老子閉嘴!』
王胖子目眥欲裂,他舉起手中的槍,對著歸墟族長瘋狂扣動扳機。
砰!砰!砰!
子彈在距離族長還有半米的地方,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扭曲、熔化,變成一灘灘滾燙的鐵水滴落在地,發出“嗤嗤”的聲響。
『沒用的,胖子。』歸墟族長甚至沒有看他一眼,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吳邪身上,那眼神,如同最虔誠的信徒,在迎接神罰的降臨。
『在這股力量麵前,我們都是塵埃。』
吳邪沒有聽見他們的對話。
他的世界裡隻剩下無儘的轟鳴。三叔倒在祭壇上的身影,潘子被捆綁的模樣,還有胖子焦急的臉龐,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眼前碎裂,重組,變成一張張嘲弄他的鬼臉。
為什麼?
為什麼又要選擇?
憑什麼是我來選擇!
一股無法遏製的暴戾從他靈魂深處湧出,眉心那個曾經帶來無數便利的印記,此刻灼熱得像要將他的頭顱燒穿。那股力量不再受任何控製,化作肉眼可見的灰色風暴,以他為中心,向整個神殿席卷而去!
『來吧!就是這樣!讓『祂們』看到你!讓這個被遺忘的世界,重新回到棋盤之上!』歸墟族長高舉雙手,發出瘋子般的呐喊。
『天真!』胖子嘶吼著,想衝過去,卻被那灰色的風暴死死地擋在外麵,每靠近一分,皮膚都像是被刀子割開一樣疼痛。
就在這毀滅性的風暴即將吞噬一切的瞬間。
一個人動了。
張起靈。
他一直站在那裡,沉默得像一座雕像,仿佛外界的一切都與他無關。
但此刻,他動了。
他沒有去看狂喜的歸墟族長,也沒有理會那足以撕裂鋼鐵的能量風暴。他的眼睛,從始至終,隻看著一個人。
看著那個在痛苦中掙紮,即將被自身力量吞噬的吳邪。
他邁開了腳步。
一步,一步,走得異常平穩。
灰色的風暴衝刷著他的身體,將他深藍色的連帽衫割開一道道口子,但在他身前三寸之地,那些狂暴的力量卻被一種更加沉靜、更加古老的氣息撫平。
『小哥!』胖子失聲喊道,『危險!彆過去!』
張起靈沒有回頭。
他隻是走著,走向風暴的中心。
歸墟族長的笑聲戛然而止,他有些詫異地看著張起靈,眉頭緊鎖。
『你……』
張起靈沒有理他。
他走到了吳邪麵前,兩人之間隻剩下不到一臂的距離。吳邪猩紅的雙眼毫無焦距,隻是死死地盯著前方,喉嚨裡發出野獸般的低吼。
『小哥……你……你這是在乾什麼!』胖子看著眼前的一幕,心臟都揪緊了。
張起靈伸出左手,輕輕地,按住了吳邪正在劇烈顫抖的肩膀。
然後,他鬆開了握著黑金古刀的右手。
“鐺”的一聲。
那把陪伴了他無數歲月的黑金古刀,被他毫不猶豫地插進了身旁的地麵,刀柄兀自嗡嗡作響。
做完這一切,他空出的雙手在胸前結出一個無人能懂的、極其繁複古老的手印。他的臉色,在那一瞬間變得蒼白如紙。
『攔住他!』歸墟族長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慌亂,『他在做什麼?他在切斷……不!快攔住他!』
然而,已經晚了。
張起靈抬起頭,看著吳邪那雙痛苦的眼睛,眼神中是胖子從未見過的,一種混雜著決然、憐惜與守護的複雜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