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
頭頂的穹頂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哀鳴,巨大的石塊混合著灌入的深海之水,朝著下方無情地砸落。
整座神殿都在搖晃,腳下的地麵裂開深不見底的縫隙,仿佛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
外界那些漠然的注視,帶來了最直接的毀滅。
『走!』
張起靈的聲音沒有絲毫波瀾,他反手一推,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將吳邪猛地推向側麵一條尚未完全坍塌的甬道。
那是唯一的生路。
吳邪踉蹌幾步,回頭看去。
張起靈沒有跟上來。
他轉過身,獨自一人,麵對著那片湧入神殿的,深不見底的黑暗,麵對著黑暗中那些緩緩睜開的,巨大到無法形容的眼睛。
他的背影,是吳邪眼中唯一的屏障。
『小哥!』吳邪嘶吼出聲,就要衝回去。
也就在這一刻,他眉心那燃燒的金色麒麟印記,將他的視野渲染成了一片奇異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裡,崩塌的巨石和洶湧的海水都變得緩慢而模糊。
清晰的,隻有幾樣東西。
祭壇上,吳三省和潘子被牢牢地捆縛著,從他們身上,延伸出兩條漆黑如墨的絲線。
那絲線充滿了不祥與惡意的氣息,另一端,深深地紮根在祭壇的核心,與那個瘋狂的歸墟族長連接在一起。
吳邪能“看”懂那是什麼。
那是祭品與儀式的連接,是生命被吞噬的契約,是惡毒的因果。
隻要絲線不斷,三叔和潘子就會被活活獻祭,成為歸墟族長引來那些恐怖存在的坐標。
而他自己,那個被歸墟族長寄予厚望的“信標”,此刻卻被張起靈牢牢地護在身後。
張起靈用自己的存在,隔絕了那些窺探的視線,也隔絕了吳邪與祭壇的聯係。
『彆看,彆聽,彆選。』
張起靈的聲音再次在他腦中響起。
『守住你的心。路,在我們腳下。』
吳邪的心臟猛地一縮。
他明白了。
小哥在用自己,為他擋住那致命的選擇題。
小哥在用自己,去吸引那些“收債人”的目光。
小哥在用自己,為他,為所有人,創造一個逃離的機會。
憑什麼?
憑什麼每次都是你來殿後!
憑什麼每次都是你一個人去麵對所有!
一股無名的怒火混雜著心痛,從吳邪的胸腔中轟然炸開。
他看著那兩條連接著親人與朋友的黑色絲線,它們就像是命運的嘲弄,是擺在眼前卻無法觸碰的枷鎖。
不!
我不要再做選擇了!
我不要再看著你們任何一個人出事!
我不要再被動地接受這一切!
一種源自靈魂深處的本能,一種從未有過的衝動,驅使著他。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他隻知道,他必須這麼做!
吳邪雙目圓睜,眉心的麒麟印記光芒大盛,他用儘了全身所有的力氣,對著那兩條虛無而又真實的黑色絲線,發出了一個字。
一個,由他的意誌,他的憤怒,他的一切所凝聚而成的字。
『斷!』
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決絕。
嗡——
空間似乎都為之一顫。
那兩條漆黑如墨的因果之線,竟真的應聲而斷!
它們像是被一把無形的剪刀齊根剪斷,斷裂處,黑色的氣息瘋狂逸散,發出淒厲的悲鳴。
祭壇上,所有的符文在一瞬間全部暗淡下去。
歸墟族長臉上的驚恐化為了呆滯,他難以置信地看著吳邪,嘴巴張得老大,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噗!
吳三省和潘子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從祭壇上狠狠地彈開,身上的束縛寸寸斷裂,兩人齊齊噴出一口黑血,朝著地麵摔去。
『接著了!』
王胖子早就瞪大了眼睛,雖然他看不見什麼絲線,但他看懂了吳邪的動作和祭壇的變化!
他一個箭步衝上去,也顧不上什麼姿勢,肥碩的身體往地上一滾,硬生生用自己的後背當了肉墊,接住了摔下來的兩人。
『哎喲我操!胖爺我的老腰!』
胖子疼得齜牙咧嘴,卻一手一個,死死地拖住昏迷的吳三省和潘子,對著吳邪大吼。
『天真!乾得漂亮!快跑!這裡要完蛋了!』
吳邪吼出那個字後,便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眉心的灼熱感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掏空一切的虛弱。
他眼前的世界恢複了正常。
正常的崩塌,正常的毀滅。
一塊磨盤大的巨石從頭頂呼嘯著砸落。
『小心!』
胖子拖著兩個人,根本來不及救援。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道黑影閃過。
張起靈不知何時已經回到了他的身邊,手中的黑金古刀向上揮出,一道淩厲的刀光閃過,那塊巨石竟被從中劈成了兩半,擦著吳邪的身體飛了過去。
『小哥!』吳邪又驚又喜。
『跟緊我。』
張起靈沒有多餘的話,他一手抓住吳邪的手臂,另一隻手提著刀,在不斷坍塌的神殿中,如履平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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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每一步,都精準地避開了墜落的巨石和裂開的地縫。
胖子在後麵拖著兩個人,罵罵咧咧地緊緊跟著。
『小哥!你等等胖爺我啊!我這還拖著倆累贅呢!』
『三爺!潘子!你們倆倒是醒醒啊!關鍵時刻掉鏈子!』
『他娘的,這水都淹到脖子了!』
冰冷的海水瘋狂倒灌,轉眼間就沒過了他們的腰,然後是胸口,浮力與巨大的水壓讓逃離變得更加艱難。
吳邪回頭看了一眼。
那個歸墟族長,沒有追來。
他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任由崩塌的巨石和洶湧的海水將他吞沒,臉上,是一種吳邪看不懂的,混合著解脫與恐懼的詭異笑容。
而神殿之外,那無儘的黑暗中。
那些漠然的眼睛,似乎因為失去了目標,緩緩地,重新閉合。
危機,似乎解除了。
但吳邪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