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邪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方,沒有收回。
車內的空氣似乎被抽乾了,隻剩下三個人輕重不一的呼吸聲。胖子從後視鏡裡看著吳邪的臉,那張平日裡總帶著幾分懶散笑意的臉,此刻沒有任何表情。
沒有表情,比任何猙獰的表情都更讓人心慌。
『天真?』胖子試探著開口,聲音壓得很低,『那玩意兒……是什麼東西?看著怎麼那麼瘮人。』
吳邪沒有回答。他緩緩地,將手機遞向了副駕駛的解雨臣。
他的動作很穩,穩得不像話。
解雨臣的目光從吳邪的臉上移開,落在那部特製的手機上。他沒有立刻去接,眼神裡是一種混雜著警惕和探究的複雜情緒。
『小邪,你最好想清楚。』解雨臣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有些東西,一旦看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吳邪看著他,嘴角扯出一個弧度,卻看不出絲毫笑意。
『小花,你覺得我現在……還有回去的路嗎?』
一句話,讓解雨臣沉默了。
他終於伸出手,接過了那部手機。他的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金屬外殼,動作有微不可查的停頓。
當他的視線聚焦在屏幕上那張黑白照片時,解雨臣整個人的氣息都變了。
他那雙總是帶著幾分戲謔和從容的桃花眼,在那一瞬間,像是結了冰。他握著手機的手指猛然收緊,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不可能!』
解雨臣的聲音不大,卻尖銳得像是一把錐子,狠狠刺入車內壓抑的氛圍中。他失聲吐出這兩個字,身體下意識地向後靠,脊背重重地撞在座椅上。
胖子被他這反應嚇了一跳,探過半個身子,急切地問:『小花,你他娘的見鬼了?這照片到底怎麼了?不就是一個唱戲的小孩嗎?雖然跟天真長得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解雨臣沒有理會胖子,他死死地盯著那張照片,嘴唇翕動,像是在對自己說話。
『不可能……這東西……這東西我師父當年明明說過,在他眼前親手燒了的!連底片都化成了灰!怎麼可能還會出現!』
吳邪的心臟猛地一沉。
解雨臣的師父,二月紅。
這件東西,竟然還牽扯到了上一代九門最頂尖的人物。
『小花。』吳邪開口,聲音沙啞,『你知道這是什麼。告訴我。』
解雨臣猛地抬起頭,眼神銳利地看向吳邪,那眼神裡不再有平日的溫和,而是充滿了掙紮和一種深深的忌憚。
『吳邪,收手吧。』他幾乎是一字一頓地說,『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把這部手機扔了,我們立刻回杭州,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長白山我們不去了,張起靈……我們再想彆的辦法。』
『回頭?』吳邪重複著這個詞,忽然低聲笑了起來,『小花,你看看我。』
他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背。
『兩個烙印,一個在我身體裡,一個在我靈魂上。我這條命,早就不是我自己的了。你現在讓我回頭?我身後是萬丈懸崖,你讓我往哪兒回?』
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量。
『告訴我,照片上的人,是誰。』
解雨臣閉上眼睛,長長地吐出一口氣。當他再次睜開眼時,眼中的掙紮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沉重的決然。
他知道,吳邪說得對。
從吳邪被那個幕後黑手選中的那一刻起,他們這艘船,就已經駛入了無法回頭的航道。
『這個人……』解雨臣的聲音乾澀,『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師父從未提起過。他隻稱呼這個孩子為……吳家的『小神仙』。』
『小神仙?』胖子愣住了,『這叫什麼稱呼?』
『因為這個孩子,有一種天賦。』解雨臣滑動屏幕,將照片翻到了背麵,那兩個血紅色的『吳家』二字,刺得人眼睛生疼。
『一種……能看到『天機』的天賦。』
車內的氣氛變得更加詭異。
吳邪靜靜地聽著,他知道,解雨臣接下來要說的,將顛覆他過去三十年對這個世界,對自己家族的所有認知。
『吳邪,我問你一個問題。』解雨臣忽然轉向他,目光灼灼,『你覺得,我們吳家,是做什麼的?』
吳邪皺了皺眉:『土夫子,盜墓的。從我爺爺那輩開始,就是長沙狗五爺。』
『這隻是表麵。』解雨臣搖頭,『或者說,這隻是吳家為了掩人耳目,給自己披上的一層皮。』
他深吸一口氣,似乎在鼓起巨大的勇氣。
『我們解家,有代代相傳的秘聞。這些秘聞,連九門提督本人都未必儘知。其中最大的一樁,就和你們吳家有關。』
『吳家,並非盜墓賊。』
『吳家的祖先,真正的身份,是古代某個神秘王朝的……『記史者』。』
胖子忍不住插嘴:『記史者?不就是史官嗎?這有什麼了不起的?』
『不。』解雨臣否定道,『他們記錄的,不是帝王將相,不是更朝迭代。』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說得極其緩慢,極其沉重。
『他們記錄的,是這個『世界』本身。』
『用我師父當年的原話說……吳家的先人,是在為這個世界,撰寫『故事腳本』!』
『轟!』
吳邪的腦子裡,像是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故事腳本!
這四個字,通過解雨臣的嘴說出來,與他腦中那個該死的『九鼎記事』係統,形成了某種恐怖的呼應!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帶著係統穿越的幸運兒。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那個變數。
可現在解雨臣告訴他,他的家族,從一開始,就是這個所謂『故事』的撰寫者之一?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什麼故事腳本?什麼亂七八糟的!』胖子聽得一頭霧水,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小花,你能不能說點人話!胖爺我書讀得少,你彆跟我拽詞兒!』
解雨臣沒有理會胖子的抱怨,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吳邪身上,他在觀察吳邪的反應。
『我不知道這到底意味著什麼。』解雨臣的聲音裡帶著一絲迷茫,『我師父說,這更像是一種……傳承和天賦。吳家的祖先,似乎能觸碰到某種世界的『真實』。他們將自己看到、聽到、感知到的一切,用一種特殊的方式記錄下來。』
『這種記錄,不是普通的文字,而是一種……『規則』。』
『他們寫下的東西,會成為曆史。他們抹掉的東西,就會被遺忘。他們……在某種程度上,扮演著『神』的角色。』
吳邪的呼吸變得有些困難。
他想起了自己得到係統後,那些匪夷所的經曆。
想起了自己能『抹消』掉那些聆聽者的存在。
那不是什麼係統賦予的能力……難道,那是根植於他血脈深處的天賦?
『但是,這種力量太可怕了。』解雨臣繼續說道,『它會引來窺伺。終於有一天,吳家出了一個叛徒。』
『那個叛徒,將吳家擁有『執筆』能力的秘密,泄露了出去。』
『從那一天起,滅頂之災降臨了。無數的勢力,都想得到吳家的力量,都想成為新的『執筆者』。那一夜,吳家血流成河,幾乎被滅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