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摩托的引擎發出了最後一聲不甘的哀鳴,隨即徹底熄火。
世界,在一瞬間被無垠的白與死寂的靜吞噬。
『操!』解雨臣一拳砸在車把上,聲音在空曠的雪原裡顯得格外無力,『偏偏是這個時候!』
吳邪沒有說話,他隻是將趴在自己背上的胖子扶得更穩了一些。
胖子的呼吸很輕,輕到吳邪必須側耳才能勉強捕捉到那絲微弱的氣流。他的身體,隔著厚厚的衣物,傳來一陣陣不正常的低溫。
『胖子?』吳邪輕輕喊了一聲。
『……嗯……』胖子含糊地應了一聲,『天真……你彆說……這雪……還真他娘的白……』
他的聲音斷斷續續,帶著一種夢囈般的飄忽。
『胖子,彆睡!』解雨臣從摩托上跳下來,繞到吳邪身邊,伸手探向胖子的額頭,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他的體溫在下降!傷口怎麼樣了?』
吳邪艱難地側過身,讓解雨臣能看到胖子背後的傷口。
那道被『聆聽者』利爪劃開的傷口,此刻已經不再流淌鮮紅的血液。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暗沉的、如同墨汁般的粘稠液體。
更詭異的是,那些液體在接觸到空氣和冰雪的瞬間,便凝結成一個個細小而扭曲的黑色符文,然後滲入衣物纖維,消失不見。
『不行。』解雨臣的聲音裡透著一股寒意,『這些東西……在侵蝕他。它們不是單純的毒素,它們像……像活的一樣,在改寫他的身體。』
吳邪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攥住了。
他想起了胖子的血滴落在雪地摩托踏板上的那一幕。
那些血,沒有融化積雪。
它們變成了符文,被雪吸收了。
就在這時,吳邪的腦海裡,那個久未出聲的係統,突然彈出了一行冰冷的文字。
『叮!檢測到友方單位‘王胖子’生命體征異常。』
『汙染源:‘聆聽者’之血。』
『分析:該汙染具備敘事層級侵蝕特性,正在重寫目標生物底層設定。』
吳邪的瞳孔猛地一縮,他立刻在心裡吼道:『什麼意思?怎麼救他?!』
係統沉默了兩秒,再次彈出文字。
『建議:無。本係統不提供醫療服務,尤其是針對‘設定’層麵的損傷。請自行解決或等待目標‘文檔’損壞。』
文檔……損壞?
吳邪感覺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在係統眼裡,胖子的生命,隻是一個隨時可能損壞的文檔?!
『天真,天真!』解雨臣的聲音將他從冰冷的情緒中拉了回來,『我們必須找個地方!不然胖子撐不住了!』
吳邪抬起頭,環顧四周。
入目所及,皆是一片蒼茫。風雪卷起白色的帷幕,遮蔽了天與地,讓人分不清方向,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絕望,如同這長白山的風雪,無孔不入。
『咳……咳……』胖子劇烈地咳嗽起來,每咳一聲,身體就抽搐一下,『天真……小花……你們……彆管我了……把我……把我埋在這兒……也算……也算是個風水寶地……』
『閉嘴!』吳邪和解雨臣同時吼道。
『胖爺我還沒死呢!輪不到你來安排後事!』吳邪咬著牙,將胖子重新背好,『小花,你選個方向,我們走!』
解雨臣看著茫茫的雪原,臉上露出一絲苦澀:『往哪兒走?』
是啊,往哪兒走?
就在這時,吳邪的視線,穿透了層層風雪,在遙遠的地平線上,捕捉到了一個極其微小的黑點。
那是一個輪廓。
一個村莊的輪廓。
『那邊!』吳邪伸手指著那個方向,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沙啞,『那邊有東西!』
解雨臣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眯起了眼睛,最終也看到了那個模糊的影子。
『走!』
兩人不再猶豫,攙扶著幾乎失去意識的胖子,一腳深一腳淺地,朝著那片可能是希望,也可能是更深絕望的地方,艱難地跋涉而去。
路比想象中要遠得多。
當他們終於抵達村口時,每個人的眉毛和頭發上都掛滿了冰霜。
這是一個坐落在山坳裡的村莊,很古老,也很詭異。
村裡的房屋都是用巨大的山石壘砌而成,風格粗獷而原始。家家戶戶的屋簷下,都懸掛著一串串大小不一的青銅鈴鐺。
可奇怪的是,風雪穿過村莊,那些鈴鐺卻紋絲不動,聽不到一絲聲響。
整個村子,安靜得讓人心頭發慌。
『這地方……』解雨臣喘著粗氣,警惕地打量著四周,『不對勁。』
吳邪也感覺到了。
這裡沒有活人的氣息。沒有炊煙,沒有犬吠,甚至連腳印都沒有一個。
他們踏入村莊,就好像走進了一幅被時間遺忘的畫。
就在他們準備找一間屋子進去躲避風雪時,那些石屋的門,一扇接一扇地,無聲地打開了。
一個個村民,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他們穿著厚重的、不知是什麼動物皮毛製成的衣服,手裡拿著各種各樣的武器——有磨尖了的獸骨,有粗糙的石斧,還有帶著倒刺的魚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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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動作很慢,很僵硬。
他們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麻木、空洞,像是蒙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他們無聲地,將吳邪三人包圍了起來。
『我操……』胖子不知何時醒了過來,他掙紮著從吳邪背上滑下來,強撐著站直身體,擋在吳邪和解雨臣身前,對著那些村民咧開一個蒼白的笑容,『各位……各位鄉親父老……我們就是路過的……討口水喝……沒彆的意思……』
沒有一個村民回應他。
他們隻是舉起了手中的武器,一步一步地,縮小著包圍圈。
『小花,你帶天真先走!』胖子猛地回頭,對解雨臣低吼道,『胖爺我今天就算交代在這兒,也得給你們拖點時間!』
『說什麼屁話!』解雨臣一把拉住他,『要走一起走!』
『走不了了……』胖子苦笑一聲,身體晃了晃,『我這身子……我自己清楚……彆他娘的婆婆媽媽的……快走!』
吳邪看著擋在自己身前的,那個搖搖欲墜卻依舊寬厚的背影,眼眶一熱。
他上前一步,和胖子並肩而立,看著那些逼近的村民,聲音平靜地說道:『我們沒有惡意。我們的朋友受了重傷,需要幫助。』
依舊是死一般的沉默。
那些村民的眼神裡,沒有憐憫,沒有好奇,隻有一種冰冷的、非人的警惕。
衝突,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村子最深處的一間最大的石屋裡,傳來一聲拐杖頓地的悶響。
咚。
所有的村民,動作齊齊一頓。
一個拄著一根黑色木杖的老者,從石屋的陰影裡,緩緩走了出來。
他很老,臉上的皺紋堆疊在一起,如同乾裂的樹皮。他的眼睛渾濁不堪,卻又似乎能洞穿一切。
他走到人群前,那些手持武器的村民,自動為他讓開了一條路。
老者沒有看吳邪和解雨雨臣,他的目光,徑直落在了胖子身上,準確地說,是落在了胖子背後的傷口上。
他渾濁的眼睛裡,閃過一絲極其複雜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