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拉克的夜風,帶著一股滾燙的、混合著沙礫與硝煙的味道,灌入每個人的肺裡。
巴彆塔的崩塌並未發出驚天動地的巨響,更像是一頭遠古巨獸在無聲中沉入沙海。巨大的石塊剝落,化為齏粉,那座通天之塔,正在被從這個世界上,一寸寸地抹去痕跡。
“走!都他媽給胖爺我跑起來!想留在這兒給那破塔陪葬嗎?”
王胖子嘶吼著,他背上是昏迷不醒的解雨臣,鮮血浸透了他半邊肩膀,但他腳下生風,每一步都踩得地動山搖。
殘存的守護者隊員攙扶著同樣重傷的阿雪,狼狽地跟在後麵。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劫後餘生的恍惚和疲憊。
吳邪混在人群中,機械地邁著步子。
他的世界裡沒有風聲,沒有胖子的叫喊,也沒有身後那座正在消亡的神跡。
所有的感知,都凝聚在了口袋裡那部正在發燙的手機上。
那張照片,那個名字,像兩根燒紅的鋼針,刺入他的腦海,攪動著他每一根神經。
悶油瓶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身側,伸手將一塊險些砸中吳邪的碎石撥開。他沒有說話,隻是那雙漆黑的眸子,始終沒有離開吳邪的臉。
終於,他們衝出了遺跡的範圍,回到了現實中的沙漠。
幾輛早已等候在此的越野車亮起了大燈,刺破了濃重的夜色。阿雪的接應小隊到了。
醫療人員迅速上前,將解雨臣和阿雪等人抬上擔架,進行緊急處理。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
“吳邪。”
阿雪的聲音傳來,她躺在擔架上,臉色蒼白如紙,但眼神卻異常銳利。
“所羅門說的那個『作者』……我們組織的密卷裡,有過類似的記載,稱其為『最初之人』。這件事,已經不是我們任何一方能單獨處理的了。”
她喘了口氣,繼續說道:“你現在是風暴的中心。你需要做出選擇,為了你自己,也為了這個世界。”
吳邪的目光緩緩移動,落在她臉上,卻空洞得沒有任何焦點。
他沒有回答。
他隻是慢慢地,掏出了那部手機。
王胖子處理完小花的傷口,一屁股坐到吳邪身邊,遞過來一瓶水:“天真,你小子怎麼了?魂兒丟了?彆嚇唬胖爺,咱們剛從鬼門關爬出來,你可不能有事。”
吳邪沒有接水,他隻是把手機屏幕轉向胖子。
胖子隻看了一眼,臉上的嬉皮笑臉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暴戾的怒氣。
“我操他媽的!這是……這是阿姨?誰乾的?!”
吳邪搖了搖頭,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磨過:“我爸發的。”
王胖子愣住了,他張了張嘴,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想說這不可能,吳叔叔怎麼會……但他看著吳邪那張毫無血色的臉,把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
吳邪沒有再理會周圍的騷動,他獨自走到一處沙丘的背風麵,顫抖的手指,終於按下了那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電話撥出。
嘟……
嘟……
每一聲等待音,都像是一記重錘,砸在他的心臟上。
終於,電話被接通了。
“喂?”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無比熟悉,卻又蒼老疲憊到極點的聲音。
是吳一窮。
吳邪的喉嚨發緊,他深吸一口氣,才勉強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麼顫抖。
“爸。”
“……小邪?”吳一窮的聲音裡透出一絲慌亂,“你在哪兒?你沒事吧?快回來!馬上回來!”
“我問你一件事。”吳邪打斷了他,語氣平靜得可怕,“你給我發的短信,是怎麼回事?”
電話那頭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吳邪能聽到父親沉重而壓抑的呼吸聲,那聲音通過電波傳來,讓他感到一陣鑽心的疼痛。
“小邪,聽我說。”吳一窮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近乎哀求的意味,“那張照片是假的,是p的!是敵人用來動搖你的手段!你媽媽……你媽媽她很好,她在家裡,很安全。你什麼都不要想,忘了你看到的,聽到的一切,立刻回家!”
假的?
吳邪的嘴角,勾起一抹悲涼的弧度。
他的內心,沒有憤怒,隻有一片冰冷的死灰。
“爸。”他輕聲說,“照片上,我媽脖子上戴著的那條項鏈,是我七歲那年,在北戴河的海灘上,用撿來的貝殼親手做的。”
“我還記得,我穿繩子的時候,不小心把第三個貝殼的邊角磕掉了一小塊。你當時還笑我,說這是獨一無二的記號。”
“你現在告訴我,這張合成照片,連這個記號都做得一模一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