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重感隻持續了短短一瞬,隨即被天旋地轉的混沌所取代。
吳邪感覺自己像是被塞進了一個滾筒洗衣機,五臟六腑都在翻江倒海。他下意識地抓緊了身邊的胖子,另一隻手則死死護住自己的頭。不知過了多久,一股混雜著腐爛樹葉和濕潤泥土的濃重氣味,猛地灌入了他的鼻腔。
“噗通!”
他重重地摔在了一片柔軟而潮濕的地麵上,厚厚的落葉層起到了緩衝作用,讓他免於筋骨斷裂的下場。
“哎喲我操……胖爺我的老腰……”胖子殺豬般的嚎叫在吳邪耳邊響起,聽起來中氣十足,顯然也沒受什麼重傷。
吳邪掙紮著撐起身體,劇烈的眩暈感讓他晃了好幾下才站穩。他迅速環顧四周,借著從濃密樹冠縫隙中透下的微弱天光,辨認著同伴們的身影。
“小哥!”他喊了一聲。
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側,張起靈已經站得筆直,黑金古刀握在手中,眼神警惕地掃視著周圍。
“我沒事。”解雨臣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他正扶著一棵大樹的樹乾,整理著自己有些淩亂的衣服,姿態依舊從容。
“阿雪?”吳邪繼續問道。
“我在。”阿雪的聲音帶著一絲喘息,她半跪在地上,一隻手按著地麵,另一隻手已經握緊了腰間的短刀,整個人呈現出一種隨時可以暴起攻擊的姿態。
五個人,一個不少。
吳邪鬆了口氣,這才開始真正打量他們所處的環境。
這是一片原始雨林,四周是遮天蔽日的參天古木,巨大的樹冠層層疊疊,幾乎將天空完全遮蔽。粗壯的藤蔓如同巨蟒般纏繞著樹乾,地麵上鋪滿了厚厚的、不知堆積了多少年的腐爛落葉,一腳踩下去,綿軟無聲。空氣濕熱得嚇人,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一團溫水,黏膩的感覺附著在皮膚上,讓人很不舒服。
但最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這裡的“聲音”。
或者說,是這裡完全沒有聲音。
一片死寂。
沒有蟲鳴,沒有鳥叫,甚至連風吹過樹葉的沙沙聲都沒有。整個雨林安靜得像一幅靜止的油畫,一幅用濃重、壓抑的綠色和褐色塗抹而成的死亡油畫。
“這……這地方有點不對勁啊。”胖子壓低了聲音,他那張天不怕地不怕的臉上,此刻也寫滿了凝重,“胖爺我走南闖北,什麼樣的老林子沒鑽過?可這麼安靜的,真是頭一回見。連個蚊子都沒有,太他娘的邪門了。”
解雨臣走到吳邪身邊,眉頭微蹙:“這裡的生態係統似乎是缺失的。一個健康的雨林,絕不可能是這個樣子。”
“是陷阱。”張起靈吐出兩個字,他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前方的黑暗。
吳邪的心沉了下去。他知道小哥說得沒錯。從那個該死的骰子跳下來,他們不過是從一個牢籠,跳進了另一個更大的牢籠。三叔的血字警告還在腦海中回響,那股不祥的預感愈發強烈。
就在這時,吳邪的腦中一陣輕微的刺痛,一個熟悉的界麵在他眼前展開。
然而,這一次出現的,不再是以往那種帶著任務描述的藍色文本框。
而是一行字。
一行用最深沉的、如同乾涸血跡般的暗紅色寫成的字。
『規則一:在雨林中,永遠不要回頭看你走過的路。』
吳邪的呼吸停滯了一瞬。
“又來了……”他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這三個字。
“什麼又來了?天真,你看到什麼了?”胖子立刻湊了過來,緊張地問道。
吳邪沒有回答,隻是緩緩地抬起頭,用一種極為複雜的眼神看著眾人:“我們……又進入了一個‘廢稿’世界。一個……有規則的世界。”
他將腦海中看到的那行血字,一字不差地複述給了所有人聽。
話音落下,氣氛變得更加壓抑。
“操!”胖子低聲咒罵了一句,臉色瞬間變得難看起來,“又是‘規則殺人’?沒完了是吧!上一個‘文字遊戲’差點把胖爺我的腦漿子都給榨乾了,這回又來?還他娘的是行為限製?這是要玩死我們啊!”
他的反應很激烈,顯然是想起了在那個文字世界裡,因為錯了一個字就被抹殺的恐怖經曆。那種無形的、無法反抗的死亡威脅,是比任何怪物都更可怕的夢魘。
解雨臣的反應則要冷靜得多,他立刻開始分析這條規則:“『永遠不要回頭看你走過的路』。這條規則的字麵意思很明確,但裡麵的陷阱肯定不少。”
他伸出手指,開始逐字剖析:“首先,是‘回頭’。這個動作是指物理意義上的轉動脖子,還是指行為上的‘走回頭路’?或者兩者都包括?”
“其次,是‘看’。如果我們回頭了,但是閉上眼睛,算不算違反規則?觸發懲罰的條件,究竟是‘回頭’這個動作,還是‘看到’了什麼東西?”
“最後,是‘你走過的路’。這個‘路’的定義是什麼?是我們剛剛從天上掉下來,身後踩出的那幾個腳印?還是指我們接下來前進的路線中,已經成為過去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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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雨臣一連串的問題,讓本就緊張的氣氛又增添了幾分懸疑。
吳邪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順著解雨臣的思路往下想:“這條規則,和之前三叔留下的血字,會不會有什麼關聯?”
“有可能。”解雨臣點頭,“三爺留下的信息是警告,而這個規則是束縛。兩者很可能指向同一個危險源頭。”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阿雪開口了,她的聲音很輕,但很穩定,“是待在原地,還是繼續前進?”
這個問題很關鍵。
待在原地,似乎是最安全的選擇,因為不動,就不會產生“走過的路”,也就無所謂“回頭”。但誰也不知道,待在原地會不會觸發其他的死亡條件。
前進,則意味著他們將時刻處於“可能回頭”的風險之中。
“不能待在原地。”張起靈忽然開口,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人都集中了精神,“這裡,有東西。”
他的話讓眾人心頭一凜。
吳邪相信小哥的感知。他說有東西,那就一定有東西。隻是他們暫時還無法察覺。
“那就隻能往前走了。”吳邪做出了決定,“大家打起精神,從現在開始,無論聽到什麼,發生什麼,都不要回頭。我們排成一列,我走第一個,小哥斷後。胖子、小花、阿雪,你們在中間。互相照應,保持警惕。”
這個安排是眼下最合理的。吳邪有係統提示,走在最前麵能第一時間應對變故。張起靈的武力值最高,斷後也最讓人放心。
然而,就在他們準備動身的時候,一直保持警戒姿態的阿雪,忽然有了發現。
“等等。”她壓低聲音,伸手指了指他們側後方大約十幾米遠的地方,“那裡……那棵樹上,好像掛著一個東西。”
眾人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
由於光線昏暗,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掛在一根粗壯的樹杈上,隨著微不可查的氣流輕輕晃動。
“是什麼?”胖子眯著眼睛,努力想看清。
“我去看看。”阿雪說著就要起身。
“彆動!”吳邪立刻製止了她,“彆忘了規則,‘不要回頭看你走過的路’。我們剛剛是從那個方向摔下來的,那邊就是我們‘走過的路’。”
阿雪的動作僵住了。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下意識地就想轉身過去。
“媽的,這規則也太陰了。”胖子罵道,“這才剛開始,就差點中招。”
“我去。”張起靈淡淡地說。
“小哥?”吳邪看向他。
張起靈沒有解釋,隻是對吳邪說:“你們在這裡,等我。”
說完,他整個人的移動方式變得很奇特。他沒有轉身,而是像螃蟹一樣,麵朝前方,一步一步地向側後方橫移過去。他的動作很慢,很穩,始終保持著上半身和頭部朝向前方。
這樣……就不算“回頭”了嗎?
吳邪和解雨臣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眼中的不確定。這算不算在鑽規則的空子?設計這個世界的“作者”,會承認這種取巧的行為嗎?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看著張起靈一點點靠近那棵樹。
十幾米的距離,他足足走了一分多鐘。
終於,他來到了樹下。他依舊沒有抬頭,而是伸出長長的手臂,向上一探,精準地抓住了那個掛在樹杈上的東西,然後用力一扯。
一個東西掉了下來,被他穩穩接住。
隨後,他又用同樣的方式,一步步橫移了回來,將手中的東西遞給了吳邪。
那是一個背包。
一個軍綠色的帆布背包,款式很老舊,上麵沾滿了泥土和已經發黑的苔蘚,邊角處磨損得非常厲害,顯然已經在這裡掛了很長時間。
當吳邪和胖子看清這個背包的瞬間,兩人的臉色都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