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號彈炸開的血色光球，在燃燒儘最後一絲能量後，終於不甘地熄滅了。
光芒消失得猝不及防。
極致的亮，帶來了極致的暗。
整個世界被瞬間抽走了所有色彩和形態，墜入一片粘稠的、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裡。每個人的視網膜上都還殘留著那片血紅色的殘影，導致他們眼前的黑暗中，布滿了扭曲的光斑，什麼也看不清。
“沙……沙……沙……”
就在這時，一種聲音響了起來。
不是一個人的腳步聲。
是成百上千個腳步，以一種絕對同步的頻率，踩在濕滑的腐殖土上，發出的聲音。
那聲音不快，也不慢，帶著一種機械的、毫無人性的節奏感，從他們身後傳來，一步一步，穩定地逼近。
不需要回頭，甚至不需要思考。
吳邪的腦子裡隻剩下一個字。
“跑！”
他爆喝出聲，反手抓住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手腕，憑感覺知道那是阿雪，另一隻手則死死拽住了王胖子的胳膊，用儘全身力氣向前猛地一扯。
“彆回頭！朝著前麵跑！小哥，開路！”
黑暗中，張起靈的身影幾乎是瞬間就動了，他沒有發出任何多餘的聲音，隻是行動本身就給了所有人一個明確的方向。
解雨臣緊跟在吳邪身後，五個人像是在黑暗的激流中被一根繩子拴在了一起，頭也不回地向著未知的雨林深處亡命狂奔。
身後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像是死神敲響的喪鐘，不緊不慢，卻又如影隨形。
“天真……我……操他媽的，都是我……”
王胖子粗重的喘息聲在隊伍裡響起，他的聲音裡充滿了懊悔和自責，每跑一步，腳下的泥濘都像是他心裡的泥潭，讓他越陷越深。
“胖子！閉嘴！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吳邪的聲音因為劇烈的奔跑而有些變調，但他語氣裡的命令卻不容置喙，“想贖罪就給老子跑快點！彆他媽被那些鬼東西追上！”
“我……”王胖子還想說什麼，卻被一口氣嗆住，劇烈地咳嗽起來。
“省點力氣吧，胖爺。”解雨臣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他雖然也在喘，但氣息比胖子平穩得多，“現在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活下去才是。吳邪說得對，跟緊了。”
王胖子不再說話，隻是咬著牙，將所有的情緒都發泄在了雙腿上。他知道，現在任何一句道歉都是蒼白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拖後腿，不讓自己的愚蠢，再害死任何一個兄弟。
黑暗中奔跑，是對體力和意誌的雙重考驗。
腳下是盤根錯節的樹根和濕滑的苔蘚，頭頂是隨時可能撞上的低垂枝乾，身邊是看不見的荊棘藤蔓。他們摔倒了無數次，又在第一時間爬起來，不敢有絲毫的停留。
阿雪一直保持在隊伍的最後方，她的呼吸很輕，腳步卻很穩。
“吳邪，它們還在後麵。”她的聲音冷靜得可怕，像是在彙報一件尋常小事，“距離沒有拉開，也沒有縮短，大概五十米。它們的速度……和我們完全一樣。”
吳邪的心沉了下去。
這個信息比被緊緊追趕更讓人感到絕望。這意味著，無論他們跑得多快，多拚命，都無法甩掉身後的“軍團”。它們就像是設定好程序的影子，會永遠以相同的速度，綴在他們身後，直到他們力竭倒下。
“它們在模仿……”解雨臣一邊躲避著一根橫出來的樹枝，一邊飛快地說道，“吳邪，你發現沒有？它們不僅在模仿我們的身份，還在模仿我們的行為！我們跑，它們就跑。我們快，它們就快！”
“模仿？”吳邪的大腦在缺氧和劇痛中飛速運轉，“你的意思是……”
“我有個猜想。”解雨臣的聲音愈發急促，“它們模仿的，可能不是『現在』的我們，而是『過去』的我們！從我們站立，到我們轉身，再到我們開始跑……它們的行為，總是比我們慢了那麼一拍。這個時間差很短，但確實存在！”
“延遲模仿？”吳邪立刻抓住了這個關鍵點。
“對！就是延遲！”解雨臣肯定道，“如果這個猜想成立，那它們就不是擁有自主意識的追殺者，而更像是一個……被規則束縛的執行程序！它們隻能重複我們做過的事情！”
這個發現像一道閃電，劈開了吳邪心中混沌的恐懼。
如果它們隻能模仿，那就意味著它們無法做出“我們沒有做過”的動作！這裡麵，一定有可以利用的生機！
他下意識地想喚出係統界麵，看看那條血紅色的規則有沒有新的變化。
【規則三：不要回頭看，身後的『你』會模仿你的一切，直到將你替換。】
規則本身沒有變化。
但在那行血字的末尾，吳邪卻看到了一個之前從未出現過的東西。
一個極其微小的，由紅色光點組成的數字，正在進行著倒數。
【012947】
一小時二十九分四十七秒。
這是什麼？
吳邪的心跳漏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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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條規則的有效時間？還是……這些“複製品”的活動時限？倒計時結束之後會發生什麼？是它們會消失，還是……會出現更可怕的新規則？
無數個念頭在吳邪腦中炸開，讓他頭痛欲裂。
“小哥！”吳邪衝著最前麵的張起靈喊道，“找個能改變我們移動方式的地方！它們在模仿我們，我們必須做出它們無法模仿的動作！”
張起靈沒有回答，但他的速度卻陡然加快了幾分，顯然是聽懂了吳邪的意思。
隊伍在張起靈的帶領下，開始偏離直線，轉向了地勢更加複雜崎嶇的區域。
“胖子，你他娘的還能不能行？”吳邪感覺到拽著王胖子的力道越來越沉，忍不住罵道。
“天真……你彆管我……我……我跑不動了……”王胖子的聲音裡帶著哭腔，充滿了絕望，“你們走……彆讓胖爺我……再拖累你們……”
“放你娘的屁！”吳邪怒吼道，他反手一把勒住王胖子的脖子，幾乎是拖著他往前跑，“你他媽給老子聽著！你要是敢死在這，老子就把你那點家當全捐了，一件不留！讓你到了下麵窮得連條褲衩都穿不上！”
“你……你他媽……”王胖子被勒得直翻白眼，卻也因為這股氣，硬生生又提上了一口氣。
“小花，幫我一把！”吳邪喊道。
解雨臣立刻會意，從另一邊架住了王胖子的胳膊，兩人一左一右，幾乎是把一百八十多斤的胖子給架空了往前拖。
“胖子，堅持住。”解雨臣的聲音很冷靜，“你欠我們的，可不止一條命。想還債，就活下去。”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開路的張起靈，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慣性，吳邪幾人差點撞到他身上。
“怎麼了小哥？”吳邪急忙問道，身後的腳步聲已經近在咫尺，那“沙沙”聲幾乎就在耳邊。
張起靈沒有說話，隻是伸手指了指前方。
前方，沒路了。
是一處斷崖。
在他們麵前，是深不見底的黑暗，隻有微弱的風聲從下方傳來，帶著潮濕的、泥土的腥氣。
“我操……天要亡我王胖子啊！”王胖子看著眼前的絕路，最後一絲力氣也泄了，整個人癱軟下去。
身後的腳步聲，停了。
那成百上千個“複製品”，也追到了斷崖邊，在他們身後約十米的地方，齊刷刷地停了下來。
黑暗中，雖然看不見它們的臉，但吳邪能感覺到，那成百上千雙空洞的眼睛，正靜靜地“注視”著他們。
它們在等。
等他們做出下一個動作，然後……模仿。
如果他們跳崖，它們也會跟著跳下來。
如果他們轉身……那後果不堪設想。
“怎麼辦……怎麼辦……”吳邪的心臟狂跳，大腦卻在此刻冷靜到了極點。他飛快地掃了一眼係統界麵上的倒計時。
【005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