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縫裡的空氣,因為五個人的呼吸而變得溫熱、潮濕,帶著劫後餘生的粘稠感。
沒有人說話。
王胖子靠在岩壁上,粗重的喘息聲漸漸平複,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壓抑的、細微的抽噎。解雨臣拍了拍他的後背,沒有言語,但這個動作本身就是一種安慰。阿雪則在檢查自己的裝備,動作很輕,儘可能不發出聲音。
張起靈站在最靠外的位置,像一尊沉默的石像,目光始終鎖定著懸崖上方那些靜立不動的“複製品”。
而我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視網膜上那個不斷跳動的血色倒計時上。
【000003】
心跳聲在耳中被無限放大,每一次搏動都像是在擂鼓。
【000002】
我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000001】
時間,到了。
【000000】
數字歸零的瞬間,並沒有驚天動地的變化。世界依舊安靜,懸崖上的“複製品”依舊靜立。
唯一發生變化的,是我的係統界麵。
那三條猩紅的規則,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擊中的玻璃,瞬間布滿了蛛網般的裂紋,然後“嘩啦”一聲,碎裂成了無數光點,消散無蹤。
緊接著,新的文字,以一種更加深沉、粘稠的血色,一個字一個字地,重新凝聚成形。
『規則四:此地無聲。』
『任何被『聽』到的聲音,都將指引『它們』的方向。』
『每一次指引,都將賦予『它們』一次穿行。』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
此地無聲……
穿行……
這是什麼意思?瞬移嗎?
幾乎就在新規則成型的同一時刻,懸崖上方,那成百上千個靜立的“複製品”,齊刷刷地,有了一個新的動作。
它們全都,微微地,側過了頭。
那個姿態,就好像……它們全都在凝神傾聽。
“天真,怎麼了?上麵有動靜?”王胖子壓低了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問道。他顯然也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
他這句話剛一出口,我渾身的汗毛都炸了起來!
“閉嘴!”
我幾乎是吼出來的,但聲音出口的瞬間我就後悔了!
晚了。
就在王胖子的問話和我製止的吼聲響起的刹那,懸崖上方,一個“王胖子”和一個“吳邪”的複製品,身形瞬間變得模糊,如同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麵,閃爍了一下,然後……消失了。
不,不是消失!
“小哥!小心!”我目眥欲裂,衝著張起靈喊道。
張起靈的反應比我的聲音更快。他甚至沒有回頭,手中的黑金古刀已經出鞘,反手向身後一格!
“當!”
一聲刺耳的金鐵交鳴聲,在狹窄的石縫中炸響!
火星四濺。
一柄一模一樣的黑金古刀,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張起靈的身後,刀鋒距離他的後心,不過咫尺之遙!
而在那柄刀的後麵,是一個麵無表情的“張起靈”複製品!
它瞬移過來了!
不,不止它一個!
“小花!”我急忙轉向另一邊。
解雨臣的反應同樣不慢,他腰間的軟劍已經抽出,身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扭轉,劍鋒精準地點在了另一側突然出現的、一把軍刀的刀尖上!
偷襲他的,是一個“阿雪”的複製品!
它們的目標不是發出聲音的人,而是根據聲音,隨機出現在我們身邊的任何位置進行攻擊!
“操!”王胖子看明白了,嚇得臉都白了,“這他娘的是什麼鬼東西!”
“彆他媽再出聲了!”我壓著嗓子,對所有人嘶吼,“新規則是聲音!任何聲音都會把它們引過來!”
我的話音未落,頭頂上方,又有幾個複製品的身影開始變得模糊。
“該死!”
我這才意識到,我剛剛的嘶吼,又成了一次致命的“指引”!
“鏗!鏗!”
張起靈和解雨臣同時發力,將偷襲的複製品逼退。那兩個複製品一擊不中,並沒有戀戰,而是身形再次變得模糊,瞬間消失,回到了懸崖上方的“軍團”之中,重新變成了靜立傾聽的姿態。
石縫裡,再一次恢複了安靜。
但這一次,沒有人再敢發出一點聲音。
王胖子用手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眼睛瞪得像銅鈴,眼淚混著鼻涕往下淌,卻不敢發出一絲哭聲。
阿雪和解雨臣的臉色也變得無比凝重,他們背靠著背,警惕著四周任何可能出現敵人的角落。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努力平複著狂跳的心臟。
剛剛那一瞬間的交鋒,快到極致,也凶險到極致。如果不是小哥和小花的反應夠快,我們現在可能已經出現了傷亡。
“宿主,友情提示一下。”腦海裡,係統的聲音賤兮兮地響了起來,“『穿行』這個能力,無視物理障礙哦。也就是說,它們可以直接出現在你的身體裡,把你撐爆。剛才那兩個算是運氣好,隻是出現在你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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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得頭皮發麻。
“你他媽怎麼不早說!”我在心裡怒罵。
“你又沒問。”係統理直氣壯,“再說了,製造點緊張感,這故事說出去才好聽嘛。你想想,『邪帝吳邪,談笑間破聲殺之局』,多有逼格。”
“我逼你個頭!”
我沒空跟它廢話,飛快地用手勢向眾人傳遞信息。
我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然後用力搖了搖頭,又指了指嘴巴,做了一個封口的動作。
所有人都看懂了,凝重地點了點頭。
絕對的靜默。
這是我們活下去的唯一前提。
可是,光是安靜地待在這裡,也不是辦法。誰知道這些東西會不會有新的變化。我們必須移動,找到出路。
我看向張起靈,用眼神詢問他。
張起靈的目光,投向了我們腳下的裂縫深處。那是一片更加濃鬱的黑暗,仿佛連接著地心。
他對我點了點頭,然後伸手指了指下方。
意思是,往下走。
我明白了。這裡空間太狹窄,一旦被多個複製品同時瞬移進來,我們連閃躲的空間都沒有。往下,或許有更開闊的地方,或許有真正的出路。
這是一個必須進行的賭博。
張起靈第一個開始行動。
他將黑金古刀收回鞘中,整個過程沒有發出一絲聲響。然後,他像一隻壁虎,雙手雙腳撐著裂縫兩側的岩壁,身體緩緩地、平穩地向下滑動。
他的動作控製得妙到毫巔,連衣服和岩石的摩擦聲都幾乎聽不見。
解雨臣第二個跟上。他的身手同樣了得,用的是類似跑酷裡的“撐壁下落”技巧,交替使用手腳作為支撐點,無聲地向下移動。
然後是阿雪。
我看向王胖子,他正一臉絕望地看著我,肥胖的身體在這狹窄的石縫裡幾乎被卡住,想讓他無聲地下去,簡直是天方夜譚。
我皺了皺眉,從背包裡拿出了一卷登山繩,這是之前準備的,沒想到現在派上了用場。
我把繩子的一頭遞給王胖子,然後指了指他,又指了指下方的小哥和小花,做了一個“拉”的動作。
王胖子立刻會意。
我將繩子的另一頭在自己腰上纏了幾圈,然後打了個死結。
我的計劃很簡單,讓小哥和小花在下麵拉著,我在上麵放繩子,把胖子這個“重物”慢慢地、可控地吊下去,最大限度地減少他自己亂動發出的聲音。
我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對他做了一個“放心”的口型。
胖子看著我,通紅的眼睛裡充滿了感激和愧疚,他重重地點了點頭,把繩子在自己身上也捆結實了。
計劃開始。
我將繩子緩緩放出,下麵的張起靈和解雨臣已經找好了發力點,穩穩地接住了繩子,開始控製著王胖子下降的速度。
一百八十多斤的重量,幾乎都壓在了我腰間的繩子上,勒得我生疼。但我咬著牙,一聲不吭,全神貫注地控製著放繩的速度。
整個過程,安靜得可怕。
隻有繩子在岩石上被拉動時,發出的那種極其輕微的“沙沙”聲。
每一聲,都像是一把小錘子,敲在我的神經上。
我不斷地抬頭看向懸崖上方,那些“複製品”依舊保持著傾聽的姿態,似乎並沒有被這微弱的聲音觸發。
看來,這個“聲音”規則,是有一個閾值的。
隻要不超過那個閾值,我們就是安全的。
這是一個至關重要的發現。
王胖子被安全地放了下去,輪到我了。
我解開繩子,學著張起靈的樣子,撐著岩壁向下。我的動作遠不如他們靈巧,好幾次都差點踩滑,幸好下麵及時伸出的手穩住了我。
五個人,終於全部進入了裂縫的更深處。
這裡比上麵稍微寬敞了一點,至少能讓兩個人並排站立。岩壁上濕漉漉的,布滿了滑膩的苔蘚,空氣中腐敗的氣味也更加濃重。
我們繼續向下。
大約又下降了十幾米,腳下終於傳來了踩到實地的感覺。
我們似乎來到了一個新的平台,或者說,是一個巨大洞穴的邊緣。
我打開狼眼手電,小心翼翼地向前照去。
光柱所及,是一片開闊的地下空間。在我們麵前,是一道深不見底的巨大溝壑,寬度約有七八米,對麵是同樣陡峭的石壁。
而連接兩邊的,是一座看起來搖搖欲墜的石梁。
石梁很窄,大概隻有一米寬,上麵布滿了青苔和裂紋,看起來隨時都可能斷掉。
“係統,分析一下這座橋的結構強度。”我在心裡默念。
“分析個屁。”係統懶洋洋地回答,“本係統是記事係統,不是工程力學分析儀。不過看它那副德行,我賭五毛錢,胖子一上去就得塌。”
“……”
我沒理會它的吐槽,將光線順著石梁照向對麵。
對麵的平台上,似乎有人工開鑿的痕跡,隱約能看到一個洞口的輪廓。
那裡,應該就是出路。
我們必須過去。
張起靈已經走到了石梁前,他蹲下身,用手指敲了敲石梁的表麵,又看了看連接處的結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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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後,他站起身,對我搖了搖頭。
他的意思很明確,這橋,不穩。
“那怎麼辦?”王胖子用口型問我,急得滿頭大汗。
我看著那座石梁,又看了看深不見底的溝壑,大腦飛速運轉。
硬闖,風險太大。一旦橋塌了,掉下去九死一生,而且發出的巨大聲響,絕對會把上麵所有的“複製品”都引下來。到時候,我們就是下餃子,它們也是下餃子,場麵一定很壯觀。
必須想一個萬全之策。
我示意大家稍安勿躁,然後開始仔細觀察四周的環境。
這條溝壑,是怎麼形成的?
我將手電光向下照去,深邃的黑暗吞噬了光芒,什麼也看不見。但我能聽到,從下方極深處,傳來隱約的、若有若無的風聲。
這裡,連接著某個巨大的地下通風係統。
風……
聲音是靠空氣振動傳播的。
一個大膽的念頭,在我腦中形成。
我再次看向那條規則:『任何被『聽』到的聲音,都將指引『它們』的方向。』
關鍵在於“被聽到”。
如果我們能製造一個聲音,但讓它們“聽”不到,或者說,讓它們“聽錯”方向呢?
我從背包裡翻找起來。
黑驢蹄子,沒用。糯米,沒用。工兵鏟……
我的手,停在了一件東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