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似乎被拉扯成一條粘稠的絲線,在那張與張起靈彆無二致的臉上,名為“困惑”的表情,僅僅持續了不到一秒。
它做出了選擇。
不是遠處那正在淡去的,最初的血源。
而是我。
或者說,是我懷裡,正不斷流出滾燙鮮血的王胖子。
它緩緩抬起了手中的黑金古刀,刀尖上,胖子的血珠滾落,砸在我沾滿血汙的手背上,帶來一絲冰涼的觸感。
刀尖,緩慢而穩定地,對準了我的眉心。
也就在這一刻,我的視網膜上,那血色的係統界麵,毫無征兆地閃爍了一下。
一行新的小字,在『附則』下方,悄然浮現。
『警告:新的血源被識彆,契約目標正在發生偏移。』
『忠實的聽眾,將優先清理最高貴樂章附近的所有雜音。』
雜音……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瞬間一片空白。
我抱著胖子,身上沾滿了他的血,也沾染了之前小哥的血。我離這個“新”的血源最近,但我……不是張起靈。
所以,我是雜音。
是需要被優先清理掉的……雜音。
這個認知,比剛才被軟劍碎片劃破皮膚還要刺痛。那是一種被規則本身判定為“無價值之物”,即將被抹除的冰冷。
“吳邪!”
不遠處,解雨臣撐著牆壁站了起來,他嘴角還掛著血絲,聲音嘶啞地喊道:“躲開!快!”
躲?我能躲到哪裡去?
我懷裡抱著一個一百八十多斤的胖子,他的身體沉重得像一塊鐵。我不能丟下他,也根本跑不過眼前這個怪物。
那“複製品”動了。
沒有風聲,沒有預兆。
它隻是簡單地向前踏出一步,手中的黑金古刀便化作一道死亡的直線,朝著我的頭顱刺來。
我甚至能看清刀身上反射出的,我自己那張寫滿了驚駭與絕望的臉。
完了。
我閉上了眼睛,用儘最後的力氣,將胖子的頭,更緊地護在我的懷裡。
預想中的劇痛沒有傳來。
取而代之的,是一聲沉悶的,金屬與血肉碰撞的聲音。
“鐺!”
我猛地睜開眼。
一道身影,不知何時,已經擋在了我的身前。
是張起靈。
他回來了。
他用那隻沒有受傷的右手,握著一把不知道從哪裡撿來的,斷裂的刀刃,死死地架住了“複製品”的黑金古刀。
火星四濺。
他的身體在劇烈地顫抖,左肩的傷口因為這個動作而迸裂,更多的鮮血湧了出來,浸透了他半邊身體。他的臉色蒼白如紙,嘴唇甚至開始發紫。
但他站得筆直。
“小哥!”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你……你他媽回來乾什麼!我不是讓你走了嗎!”
“你,”他沒有回頭,聲音低沉而沙啞,每一個字都帶著巨大的痛苦,“太吵了。”
我愣住了。
“複製品”空洞的眼神,落在了張起靈的身上。
兩個一模一樣的人,一個重傷垂死,一個完美無瑕,就這樣對峙著。
“複製品”似乎無法理解眼前的情況。它的目標是“雜音”,但現在,“最高貴的樂章”本體,卻主動擋在了“雜音”麵前。
它的邏輯,似乎在這一刻,出現了一絲混亂。
它緩緩收回了刀。
然後,它將目標,重新鎖定在了真正的張起靈身上。
“不!它的目標是我!”我大喊道,“小哥,你快走!它要清理的是我!”
張起靈沒有理我,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的“自己”身上。
“小花!”我扭頭衝著解雨臣喊,“帶他走!快!”
解雨臣苦笑了一下,他晃了晃自己受傷的手臂:“我倒是想,吳邪。可現在,我們誰也走不了了。”
戰鬥,在一瞬間爆發。
那是一場我從未見過的,詭異的廝殺。
“複製品”的動作,依舊是完美的,是屬於巔峰狀態的張起靈的動作。每一刀,都快如閃電,角度刁鑽,直取要害。
而真正的張起靈,則像是在狂風暴雨中掙紮的一葉扁舟。
他受了太重的傷,失血過多,體力早已透支。他隻能依靠自己那超越常人的戰鬥本能,進行著最狼狽的閃避與格擋。
“鏘!鏘!鏘!”
金屬碰撞聲不絕於耳。
張起靈節節敗退,身上不斷增添著新的傷口。有好幾次,刀鋒幾乎是貼著他的脖頸和心臟劃過,看得我心臟都快要停止跳動。
“小哥!”我嘶吼著,卻無能為力。
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看著他為了保護我,在和另一個“自己”進行著一場毫無勝算的死鬥。
不行……這樣下去,他會死的!
我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運轉著。
規則……規則是什麼?
『鮮血是最高貴的樂章,將召喚出最忠實的聽眾。』
『忠實的聽眾,將優先清理最高貴樂章附近的所有雜音。』
這個“複製品”是被小哥的血召喚出來的,它的核心邏輯,是圍繞著小哥的“血”展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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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會模仿,它會學習。
它在攻擊阿雪的時候,是完美的模仿。
它在攻擊我的時候,是規則的執行。
那它現在攻擊小哥……攻擊它自己的“本體”,又算什麼?
我死死地盯著戰局,不放過任何一個細節。
漸漸地,我發現了一絲不對勁。
那個“複製品”的動作,雖然依舊迅猛,但……似乎多了一絲說不出的“狂躁”。
對,就是狂躁。
它不再是之前那種冷靜到冷酷的殺戮機器。它的每一次攻擊,都帶著一種急切,一種……想要將眼前這個“源頭”徹底撕碎的暴戾。
而這種暴戾,讓它的動作,出現了一些極其細微的,不屬於張起靈本人的破綻。
比如,它在一次橫劈之後,手腕的回收,比正常的張起靈,慢了零點零幾秒。
比如,它在一次突刺時,身體的重心,稍微有些前傾過度。
這些破綻,對於普通人來說,根本無法察覺。但在重傷的張起靈麵前,卻成了他能夠勉強喘息的機會。
我明白了。
我終於明白了!
這個“複製品”,它的核心是“模仿”。但當它麵對自己的模仿源,麵對這個不斷流淌著“最高貴樂章”的本體時,它的程序……它的本能……出現了衝突!
它既要“模仿”張起靈,又要“執行”某種更深層次的,或許是“清除同類”或是“奪取唯一性”的指令。
這兩種指令的衝突,導致了它的動作出現了紊亂!
這個發現,讓我渾身的血液都開始沸騰。
機會!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