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時初,宮燈已亮。
王承恩悄步上前,輕聲提醒:“皇爺,戌時了,您該歇息了。”
崇禎從滿紙規劃中抬起頭,眼中毫無倦意:“幾點…現在是什麼時辰?”
王承恩好像沒聽到前麵幾字,恭敬回道:“回皇爺,戌時一刻。”晚7點)
“還早。”崇禎提起朱筆,在剛剛寫就的“糧、軍、疫”三字上重重一圈。
做完這些,崇禎又急匆匆道:“王伴伴,擬旨!”
王承恩心頭充滿了疑惑,皇爺睡一覺醒來,行事為何變得如此雷厲風行了?
但是疑惑歸疑惑,王承恩卻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即鋪開黃絹執筆待命。
“第一道,”崇禎聲音沉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命左良玉部移駐夔州府外,無朕手諭不得入城,更不得滋擾地方百姓。”
“第二道,著石柱總兵,秦良玉率白杆兵進駐襄陽府,全權節製湖廣剿匪事務。”
“第三道,湖廣巡撫熊文燦,督辦完上述兵馬糧草後,即刻卸任返京,不得延誤。”
三道旨意表明了崇禎態度,調左良玉卻不讓其進城,這擺明了的不信任。
調秦良玉入湖廣,是要用這支當世最強的,山地特種作戰隊攻艱。
而急召熊文燦返京,則是打算問其罪名,這家夥收了張獻忠不少黑錢。
崇禎踱至窗邊,望著窗外愈急的風雪,忽然轉身:“還有一道密旨。”
他取過一張素箋,揮毫疾書:“秦將軍:爾部進駐襄陽後,於穀城六十裡處紮營。”
“張獻忠部中有一帥才……,朕欲生擒而用之。餘者,生死不論!”
寫罷,他將紙條折好並蠟封,遞給王承恩:“此密旨,直達秦良玉本人,勿經兵部。”
“奴婢這就去辦。”王承恩躬身退出,腳步匆匆沒入風雪。
暖閣內重歸寂靜,崇禎回到案前,審視著自己寫下的方略。
張獻忠部看似勢大,實則新附未穩,正是殺雞儆猴的最佳目標。
左良玉驕縱,需以秦良玉製衡。熊文燦…此人嘴皮子功夫是真有,但貪汙也是無人可比。
但這些都非當務之急,真正的危機,是即將到來的清軍第四次入塞,和隨之而來的鼠疫。
崇禎忽然開口:“來人,宣錦衣衛千戶李若璉。”值夜太監應聲而入。
不過一刻鐘,王承恩頂著一身寒氣返回,聽聞皇上宣李若璉覲見,心中更是驚疑。
李若璉因執法過嚴,得罪了不少權貴,去年才被皇上親自貶黜,今夜何以突然召見?
但他不敢多問,隻默默為崇禎換上一杯新茶,用以驅散些許寒意。
戌時三刻,李若璉隨著引路太監疾步而來。
他在乾清宮外,便已解下佩刀並搜身,整了整因搜身亂的飛魚服,深吸一口氣方才入內。
“臣,錦衣衛千戶李若璉,叩見陛下。”他跪地行禮,聲音沉穩。
崇禎打量著眼前這個,以剛直著稱的武進士,藍色飛魚服已洗得有些發白。
但挺直的脊梁,和他那銳利的眼神,顯示著此人風骨未折。
崇禎淡淡一笑,抬手道:“平身!賜座。”
李若璉微微一怔,按製,臣子在禦前不得就座。
他偷眼看向侍立一旁的王承恩,見對方也是滿臉訝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