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震動的那一刻,許深正把那張寫著號碼的名片塞進抽屜。四個字“他們來了”在屏幕上亮起,像一記敲在玻璃上的指節。
他沒回消息,直接撥通了沈清月的電話。
響了三聲,接通。
“我在樓下便利店。”她的聲音比上午穩了些,但尾音有點飄,“你說的地方……叫‘靜隅’?”
“對,往前走五十米,左手邊。”他說完頓了頓,“彆坐靠牆的位置。”
掛了電話,許深提前十分鐘到了咖啡館。選了臨街靠窗的卡座,背對著門,能一眼看見外頭人行道。他脫下西裝外套搭在椅背,領帶鬆了半扣,公文包放在腳邊,拉鏈開著一條縫,露出裡麵那副迷你麻將的一角。
七分鐘後,沈清月推門進來。
她站在門口掃視一圈,目光落在他身上時,手指已經搭上了腕間的銀鐲,開始緩慢地轉。
許深衝她抬了下手,沒笑,也沒站起來。他知道這時候太熱情反而會讓她更緊繃。
她走過來,坐下,大衣沒脫,手擱在桌沿,指尖微微發白。
“你家以前住這附近?”許深問。
她點頭:“步行十分鐘。”
許深明白了。這地方對她來說不是普通會麵點,是記憶重災區。
“服務員!”他揚聲叫人,“麻煩換一下位置,這位女士對密閉空間不太舒服,我們坐門口那個雙人位。”
服務員愣了下,連忙點頭。沈清月沒反對,跟著換了座。新位置正對大門,陽光斜照進來,她肩膀終於鬆了一點。
“你怎麼知道……”她低聲問。
“你上午轉鐲子的速度,是緊張的兩倍。”許深從包裡抽出一份打印件,“而且你挑這家店,不是因為近,是因為它和你小時候常去的那家裝修風格一樣——米色窗簾,原木桌,綠蘿吊盆。”
她怔住:“你查過我?”
“隻查了公開信息。”他把文件推過去,“倒是這個,我沒查到,是你給我的突破口。”
紙上是一段銀行流水截圖,標注著一筆五十萬的支出,用途寫著“兒童藝術基金運營補貼”,收款方是一家名為“晨曦公益”的機構。
“這是你名下的專項基金?”許深問。
“名義上是我的,實際審批權在繼母手裡。”她聲音低下去,“上周我還想申請十萬做繪畫課材料費,被駁回,理由是‘預算超支’。結果第二天,這筆五十萬就轉出去了,連個通知都沒有。”
許深盯著那筆轉賬時間:1月3日1847。
正是陸沉舟凍結她賬戶的前一天晚上。
“顧陽代理的案子,資金動向都很乾淨。”他語氣平淡,“但乾淨得過頭了。這筆錢轉出後二十四小時內又原路退回,像是走流程刷信用評級。”
沈清月猛地抬頭:“你是說,他們在偽造合規記錄?”
“不止。”許深翻開第二頁,“我順藤摸瓜查了‘晨曦公益’的備案資料,發現它去年變更過理事名單——新增兩名董事,其中一個名字,和顧陽三年前代理的一起資產轉移案當事人完全一致。”
空氣靜了一瞬。
沈清月的手停住了,鐲子不再轉動。
“所以……他不是臨時動手。”她喃喃,“他是早就布好了局,等我放鬆警惕?”
“不是等你放鬆。”許深糾正,“是等你開始查地產項目的時候。”
話音未落,門口風鈴一響。
駝色大衣,油頭梳得一絲不苟,嘴角掛著三分笑意。
顧陽雙手插在褲兜裡,晃悠悠走過來,站定在桌旁。
“喲,”他拖長調子,“這不是深哥嗎?這麼巧。”
許深眼皮都沒抬:“你不巧,你挺顯眼的。這身大衣像房產中介年終獎發的贈品。”
沈清月瞬間繃直了背脊。
顧陽瞥她一眼,笑容加深:“寶貝兒,聽勸啊。有些人表麵斯文,背地裡專挑軟柿子捏。你這種沒背景的委托人,最容易被拿來當戰績刷。”
許深這才抬眼,慢條斯理摘下眼鏡,用領帶一角擦鏡片。
“顧律師,”他語氣平靜,“剛才那句‘寶貝兒’,我已經錄下來了。需要我現在打給律協投訴專線,還是你當場道歉?”
顧陽笑容一滯。
許深把手機屏幕轉向他,錄音界麵赫然顯示“正在錄製”。
“公共場所對陌生人使用親密稱謂,涉嫌性騷擾。”許深合上手機,“再加上你無故跟蹤同行客戶,要不要我幫你聯係警方做個筆錄?”
“誰跟蹤了?”顧陽乾笑兩聲,“我路過喝杯咖啡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