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場霜下來的那天，沈清月是被窗玻璃上的冰花驚醒的。
她揉著眼睛坐起身，指尖剛碰到玻璃就縮了回來——冰涼的觸感順著指尖往上竄，卻讓她瞬間清醒。轉頭看向身側，許深已經不在了，隻有枕頭上還留著淡淡的暖意。客廳方向傳來輕微的聲響，她披了件外套走過去，正好看見許深蹲在茶幾前，手裡捧著那個藍色布包。
“在找什麼？”她輕聲問。許深回過頭，手裡捏著一塊疊得整整齊齊的方格布料，布料邊緣有些磨損，卻洗得乾乾淨淨。“昨天整理衣櫃時，發現布包裡還有這個。”他把布料遞過來，“看著像塊桌布，你媽媽以前用過嗎？”
沈清月接過布料，指尖撫過上麵的方格紋路，忽然就紅了眼眶。這是媽媽以前鋪在老房子八仙桌上的桌布，每年過年時都會拿出來，上麵還留著她小時候不小心灑的糖水印記。“以前過年，媽媽會在這張桌布上擺滿菜，有紅燒肉、糖醋魚，還有我最愛的炸丸子。”她聲音發顫，“那時候爸爸會坐在對麵，媽媽坐在我旁邊，我們一家人圍在一起，特彆熱鬨。”
許深走過來，輕輕把她攬進懷裡，指尖順著布料的紋路慢慢摩挲：“今年過年，我們也用它好不好？”他頓了頓，聲音裡滿是溫柔，“我們在客廳的茶幾上鋪上它，也做紅燒肉和糖醋魚，就像你爸爸媽媽在的時候一樣。”
沈清月靠在他懷裡，用力點頭。布料上淡淡的皂角味混著許深身上的氣息，讓她想起小時候過年，媽媽抱著她在廚房忙碌的場景——那時候媽媽身上也有這樣乾淨又溫暖的味道。
接下來的日子，天氣越來越冷，小區裡的銀杏葉落了一地，踩上去沙沙作響。沈清月開始跟著許深學做炸丸子，媽媽以前做丸子時，喜歡在肉餡裡加些馬蹄碎，說這樣吃起來更脆。許深特意去菜市場買了新鮮的馬蹄，去皮、切碎，動作生疏卻認真。
“媽媽說，丸子要揉得圓滾滾的，炸的時候火不能太大，不然外麵焦了裡麵還沒熟。”沈清月站在灶台邊，看著油鍋裡慢慢浮起來的丸子，眼裡滿是懷念。許深站在她身邊，幫她遞漏勺，偶爾會伸手擦掉她嘴角沾的麵粉：“等會兒炸好了，先給你嘗一個，看看有沒有媽媽做的味道。”
第一鍋丸子炸好時，沈清月迫不及待地夾了一個，吹涼了放進嘴裡。馬蹄的脆、肉餡的鮮，混著淡淡的油香，和記憶裡媽媽做的味道一模一樣。她眼眶一熱，轉身抱住許深：“好吃，跟媽媽做的一樣好吃。”
許深拍著她的背，笑著說：“好吃我們就多做些，凍在冰箱裡，過年的時候吃，平時想吃也能拿出來熱一熱。”
日子一天天過去，離過年越來越近。許深開始陪著沈清月收拾屋子，還特意買了紅燈籠和春聯，說要把家裡布置得熱鬨些。沈清月則把媽媽留下的方格桌布洗乾淨，晾在陽台上。風一吹，桌布輕輕晃動，陽光落在上麵，方格紋路顯得格外清晰。
有天晚上，兩人坐在客廳裡貼窗花，沈清月忽然想起媽媽以前總說，過年要貼福字，還要在餃子裡包一枚硬幣，誰吃到誰就有福氣。“今年我們也在餃子裡包硬幣吧？”她抬頭問許深，眼裡滿是期待。
“好啊。”許深拿起一張福字，貼在窗戶上，“我明天去銀行換些新硬幣，再買些你喜歡的草莓餡餃子。”他頓了頓，又說，“還要給你買新衣服，過年要穿得漂漂亮亮的。”
沈清月心裡暖暖的，靠在他身邊。她看著窗上的福字，忽然覺得，今年的冬天好像沒有那麼冷了，因為有許深在身邊，有媽媽留下的舊物，還有那些慢慢被找回的回憶。
臘月二十八那天，許深帶著沈清月去了老房子。他說要把老房子也打掃一下，貼上春聯，就像媽媽以前那樣。老房子的院門還是那把銅鎖，打開時依舊“哢嗒”作響。院子裡的梧桐樹葉子已經落光了，隻剩下光禿禿的枝椏，月季花叢也蓋上了一層薄霜。
兩人分工合作，許深負責打掃屋子，沈清月負責貼春聯。她站在梯子上，手裡拿著春聯，忽然想起小時候，爸爸也是這樣站在梯子上貼春聯，媽媽站在下麵扶著梯子，她則在旁邊遞膠帶，笑得像個傻子。
“小心點，彆摔下來。”許深的聲音從屋裡傳來，帶著一絲擔憂。沈清月低頭看他，笑著說：“放心吧，我不會摔的。”她把春聯貼得整整齊齊，又在門框上掛了兩個小紅燈籠，瞬間就有了過年的味道。
打掃完老房子，兩人坐在院子裡的台階上，曬著太陽。沈清月靠在許深懷裡，手裡捏著那塊方格桌布的一角：“媽媽要是看到我們這樣，肯定會很開心的。”
“嗯，她肯定會開心的。”許深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以後每年過年，我們都來老房子貼春聯，讓媽媽也能感受到年味。”
回家的路上，車窗外飄起了細小的雪花。沈清月靠在副駕駛座上，看著雪花落在車窗上，慢慢融化。許深握住她的手，輕聲說：“明年春天，我們再來看月季花，夏天就來老房子院子裡乘涼，秋天撿梧桐葉做書簽，冬天就來貼春聯。”
沈清月笑著點頭，閉上眼睛。她夢見了媽媽，夢見媽媽站在老房子的院門口，手裡拿著春聯，笑著對她說：“清月，過年了，快回家吃餃子。”而許深就站在媽媽身邊，手裡拿著一枚硬幣，說要包在餃子裡，給她送福氣。
車子駛進小區時，雪花已經下大了。許深先下車，撐開傘繞到副駕駛座，幫沈清月拉開車門。兩人並肩走在雪地裡，腳印一步步延伸，像一串溫暖的音符。沈清月看著身邊的許深，忽然覺得，原來幸福可以這麼簡單——有愛的人在身邊，有珍貴的回憶相伴，就算是寒冬，也能過得暖意融融。
回到家，沈清月把媽媽的方格桌布鋪在茶幾上，又把許深織的兔子掛件放在上麵。許深則去廚房煮了兩碗紅薯粥，放了紅棗和冰糖。兩人坐在茶幾前，喝著暖乎乎的粥，看著窗外的雪，心裡滿是安穩。
沈清月知道，這個冬天，不會再孤單了。因為有許深，有媽媽的愛，還有那些藏在舊物裡的溫暖，會一直陪著她，走過每一個春夏秋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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