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風終於吹走了最後一絲寒意，沈清月蹲在老房子的月季花叢前時，指尖剛觸到第一片冒尖的嫩芽，就忍不住回頭喊許深。
“你快看，真的發芽了！”她聲音裡帶著雀躍，像個找到糖的孩子。許深剛把車上的野餐墊拿下來，聞言快步走過來，順著她的指尖看去——褐色的枝椏上，裹著嫩黃的芽尖，沾著清晨的露水，在陽光下閃著微光。
“比我想象中早了一周。”許深蹲下來，幫她拂去落在發間的梧桐絮，“你媽媽要是看到，肯定會說‘這花比清月小時候長得還快’。”
沈清月忍不住笑出聲，指尖輕輕碰了碰芽尖。去年冬天蓋在花叢上的乾草還沒撤，她記得許深當時蹲在這兒，仔細把乾草鋪得勻勻的，說“要像給花蓋被子一樣，不然會凍著”。現在想來，那些笨拙的溫柔，和媽媽以前給她掖被角的動作，竟有幾分相似。
兩人把野餐墊鋪在院子中央，還是用的那塊方格桌布。許深從保溫袋裡拿出剛做好的炸丸子，還有沈清月前晚熬的紅豆沙，都是媽媽以前愛做的吃食。風穿過梧桐枝椏，帶著淡淡的花香，沈清月咬了口丸子，忽然想起去年冬天在廚房，許深笨拙地切馬蹄碎的樣子，眼眶輕輕發熱。
“對了，上次收拾老房子，我在閣樓看到個木箱子，當時沒來得及打開。”許深忽然開口，擦了擦她嘴角的碎屑，“今天要不要去看看？說不定是你媽媽藏的寶貝。”
沈清月眼睛一亮，趕緊點頭。閣樓的門很久沒開，推開時發出“吱呀”的聲響，揚起的灰塵在陽光裡飄著。木箱子放在角落，上麵蓋著塊褪色的藍布，和裝桌布的布包是同一種布料。
許深小心地把箱子搬到樓下，沈清月蹲在旁邊，指尖捏著藍布的邊角，心跳莫名快了些。她想起小時候，總纏著媽媽問“有沒有藏好吃的”，媽媽總笑著說“等你長大就知道了”，原來真的有這樣一個箱子，藏著她不知道的秘密。
藍布被輕輕掀開，箱子裡鋪著一層舊報紙，裡麵整整齊齊疊著幾件東西：一件洗得發白的碎花襯衫，是媽媽年輕時穿的；一本泛黃的日記本，封麵上畫著小小的月季花；還有一個鐵皮盒子，上麵印著早已停產的奶糖圖案。
沈清月先拿起日記本，翻開第一頁，是媽媽娟秀的字跡，日期是她出生那年：“今天清月出生了，小小的一隻，像個小團子。以後要把所有的好東西都給她，看著她長大，看著她幸福。”
她一頁頁往下翻，眼眶越來越紅。裡麵記著她第一次學走路時摔了跤，媽媽偷偷抹眼淚；記著她小學時考了滿分，媽媽特意做了紅燒肉；記著她青春期鬨脾氣，媽媽在日記裡寫“孩子長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要多理解她”。
“你看這個。”許深忽然拿起鐵皮盒子，輕輕打開。裡麵沒有奶糖，隻有一遝照片，還有一枚小小的銀鎖，上麵刻著“清月”兩個字。照片裡，有她滿月時的樣子，被媽媽抱在懷裡，閉著眼睛；有她第一次上幼兒園，背著小書包，一臉不情願；還有一張，是她初中畢業時和爸爸媽媽的合影，站在老房子的梧桐樹下，笑得格外燦爛。
“這個銀鎖，我小時候好像戴過，後來找不到了，原來媽媽一直收著。”沈清月拿起銀鎖，指尖撫過上麵的字跡，眼淚滴在鎖上，暈開小小的水漬。
許深把她攬進懷裡，輕輕拍著她的背。風從敞開的院門吹進來，帶著院子裡的花香，日記本被吹得輕輕翻動，停在最後一頁，日期是媽媽生病那年：“最近總覺得累，不知道還能陪清月多久。希望她以後能遇到一個好姑娘，不對，是好小夥，能像我和她爸爸一樣，疼她、愛她。要是能看到她結婚，看到她幸福，就好了。”
“媽媽看到了，她肯定看到了。”沈清月靠在許深懷裡，聲音發顫，“她知道你對我好，知道我現在很幸福，她肯定很開心。”
許深拿起日記本，小心地翻到空白頁，從口袋裡拿出筆，寫下一行字：“媽，我會好好照顧清月，讓她永遠幸福。”他把筆遞給沈清月，沈清月擦了擦眼淚，寫下：“媽，我很幸福，你放心。”
兩人把箱子裡的東西小心地收好，襯衫疊好放進衣櫃，日記本和照片放在客廳的書架上，銀鎖則和手腕上的硬幣、鐲子放在一起。許深說：“以後這些東西，我們都好好收著，等以後有了孩子，講給他們聽，讓他們知道奶奶有多愛媽媽，有多愛這個家。”
傍晚的時候，夕陽落在老房子的院牆上，把梧桐樹枝的影子拉得很長。沈清月坐在台階上，靠在許深懷裡，手裡拿著媽媽的日記本，慢慢翻著。許深握著她的手，手腕上的銀鐲子和硬幣輕輕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
“你看，媽媽這裡寫著，以前總在院子裡種向日葵，說要像向日葵一樣，永遠向著太陽。”沈清月指著日記裡的一句話，笑著說，“明年我們也種向日葵吧，種在月季花旁邊，肯定很好看。”
“好啊。”許深點頭，低頭吻了吻她的發頂，“明年春天，我們來種向日葵，夏天來乘涼，秋天收葵花籽，冬天就來貼春聯。以後每一年，我們都來這裡，把這裡的故事，慢慢講下去。”
沈清月靠在他懷裡，看著院子裡的月季花芽，心裡滿是安穩。她知道，媽媽從來沒有離開過，她藏在日記本裡，藏在銀鎖裡，藏在這塊方格桌布裡，藏在每一個有愛的日子裡，陪著她，看著她幸福。
離開老房子時，沈清月回頭看了一眼，夕陽照在院門上的春聯上，紅得格外溫暖。許深牽著她的手，兩人並肩走在小路上，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像一串永遠不會分開的音符。
車裡放著舒緩的音樂，沈清月靠在副駕駛座上，看著窗外掠過的風景，忽然覺得，原來幸福可以這樣具體——是春日裡冒尖的嫩芽，是日記本裡溫暖的字跡，是身邊人緊握的雙手，是那些藏在舊物裡的愛，永遠都在，永遠溫暖。
她側頭看向許深，他正認真地開車，陽光落在他的側臉上，溫柔得像這個春天。沈清月笑了笑，輕輕握住他的手，心裡想著，明年春天，一定要在這裡種滿向日葵，讓媽媽看到，她的清月，真的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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