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那天的風是暖的，裹著新翻泥土的腥氣，漫過花田埂時，還捎帶了幾縷早開的蒲公英絨毛。沈清月蹲在田壟邊，指尖撚起一捧鬆軟的土，陽光透過指縫落在手背上，暖得像媽媽以前織的羊毛襪。
“手賬放包裡了嗎？彆像上次那樣落在老院。”許深扛著犁耙走過來，木柄上還沾著去年的稻殼。沈清月仰頭朝他笑，晃了晃斜挎的帆布包——深棕色的手賬露著個邊角，封麵上的向日葵刺繡在陽光下泛著軟光。
“放心吧，這次把它當寶貝似的揣著。”她站起身拍了拍褲腿上的土，目光掃過眼前的花田。去年秋天收割後的葵杆還留著半截，枯黃的枝乾戳在地裡，像一個個沉默的路標，指引著他們來找媽媽藏下的秘密。
兩人沿著田埂慢慢走，許深時不時停下腳步，用腳踢開地裡的小石子。沈清月手裡攥著張泛黃的紙，是上次整理老院抽屜時發現的——媽媽的字跡娟秀，畫著簡單的田字格，每個格子裡都標著數字，最後在紙尾寫著“春分種籽，記清位置”。
“應該就是這一片了。”許深指著前方一塊地勢稍高的土地，地裡的土比彆處更鬆軟，像是被人翻過又重新鋪平。沈清月蹲下身，按照紙上標的位置，用小鏟子輕輕挖開表層的土。陽光越來越暖，她額角滲出細汗，手賬從包裡滑出來，落在腳邊的草地上。
忽然，鏟子碰到了硬東西。沈清月心裡一緊，放慢了動作，一點點刨開周圍的土——一個深綠色的布袋露了出來，布麵上繡著小小的向日葵，針腳細密，和手賬封麵上的圖案一模一樣。
“找到了！”她激動地喊出聲，許深立刻蹲下來，幫她一起把布袋從土裡捧出來。布袋有些潮，卻沒沾多少泥，像是被人仔細包裹過。沈清月輕輕拍掉上麵的土，指尖觸到布袋裡的硬物時，心跳忽然加快——裡麵裝的，應該就是媽媽留下的向日葵花種。
她小心翼翼地解開布袋上的繩結，裡麵果然裝著滿滿一袋花種，金黃色的種子顆粒飽滿，透著淡淡的香氣。沈清月倒出幾顆在手心，種子在陽光下閃著光，她忽然想起小時候，媽媽教她種向日葵，也是這樣把種子放在她手心裡，說“每顆種子裡都藏著一個春天”。
就在這時，一張疊得整齊的紙條從布袋裡掉了出來，落在草地上。沈清月彎腰撿起，指尖展開紙條時，眼眶瞬間就熱了——是媽媽的字跡，比手賬裡的字更潦草些，像是寫得匆忙，卻又帶著幾分鄭重。
“清月，我的乖女兒：”紙條開頭的稱呼，讓沈清月的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滴在紙上，暈開小小的墨點。她深吸一口氣，輕聲讀了下去：“如果你們看到這張紙條，說明已經到了春分，該種向日葵了。這些種子是我去年秋天選的，都是最飽滿的，種下去肯定能開出大大的花，像小時候你在院子裡種的那樣。”
許深伸手攬住她的肩膀，輕輕拍著她的背。沈清月靠在他懷裡，繼續讀紙條：“我知道，我不能陪你一起種這季的花了，可我早就想好了，要把種子埋在這裡，等你和你愛的人一起來種。你小時候總問我，愛是什麼樣子的，我現在告訴你，愛就是兩個人一起播種，一起等花開，一起收葵籽，把日子過得像向日葵一樣，永遠朝著陽光。”
她想起去年冬天在老院翻手賬時的場景，媽媽在信裡叮囑許深要好好照顧她，現在又在花種袋裡留下紙條，把她的未來托付給這片花田，托付給身邊的人。原來媽媽早就做好了準備，用她自己的方式，陪著她走過人生的每一個重要時刻。
“還有，清月，”紙條的後半部分，字跡有些模糊，像是媽媽寫的時候落了眼淚，“你彆總想著我，要好好過日子。許深是個好孩子，我看得出來，他對你好，會像我一樣疼你。以後你們每年都來種向日葵，等花開的時候，就像我還在你們身邊，看著你們笑，看著你們幸福。”
紙條的最後，媽媽畫了一朵小小的向日葵，旁邊寫著：“春天播種，秋天收獲，愛也是這樣，隻要用心嗬護，就會一直延續下去。”沒有落款日期，卻像是媽媽剛剛寫下的一樣，字裡行間都透著對她的牽掛和祝福。
沈清月把紙條緊緊攥在手裡，眼淚止不住地流。許深從包裡拿出手賬，翻開新的一頁，輕聲說：“我們把媽媽的話記下來吧，就像上次說的那樣，以後我們的孩子長大了，也讓他們知道，奶奶有多愛我們。”
她點點頭，接過許深遞來的筆，指尖有些顫抖，卻還是認真地把紙條上的內容抄在手賬裡。陽光落在手賬上，照亮了媽媽的字跡和她的字跡，兩種字跡重疊在一起，像是媽媽在陪著她一起寫，一起記錄下這份溫暖。
抄完紙條，兩人開始播種。許深用犁耙在地裡劃出一道道小溝，沈清月把花種一顆一顆放進溝裡，再用土輕輕蓋住。風從耳邊吹過，帶著花種的香氣，她仿佛聽到了媽媽的聲音，在輕聲叮囑她“種子彆放太密，不然長不好”，就像小時候教她種向日葵時一樣。
“等花開的時候，這裡肯定會像一片金色的海。”許深站起身，擦了擦額角的汗，看著眼前的土地，眼裡滿是期待。沈清月靠在他身邊，手裡拿著那袋花種和紙條，心裡暖暖的——媽媽雖然不在了，可她的愛卻像這些花種一樣，埋在土裡，等著春天發芽，等著秋天開花，永遠不會消失。
夕陽西下時，他們終於種完了最後一顆花種。沈清月把空布袋和紙條放進包裡，又把手賬小心翼翼地收好。許深牽著她的手，沿著田埂往回走，晚風拂過他們的衣角，帶著新翻泥土的氣息和希望的味道。
“明年春天，我們還來這裡種向日葵。”沈清月輕聲說，聲音裡滿是堅定。許深握緊她的手，笑著點頭：“好，以後每年都來，把媽媽的愛，把我們的日子，都種在這片花田裡。”
遠處的炊煙嫋嫋升起，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剛剛播種的花田裡。沈清月知道，等到夏天，這裡就會開出大片大片的向日葵，像媽媽的笑容一樣，溫暖而明亮。而她和許深，會帶著手賬，帶著媽媽的愛，一起走過每一個春夏秋冬，把日子過得像向日葵一樣，永遠朝著陽光，永遠滿是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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