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降過後的風帶了涼意，沈清月裹著媽媽留下的駝色大衣站在花田邊，指尖剛觸到向日葵的花盤，就有顆飽滿的葵籽落在掌心。她捏著那顆籽輕輕一剝，淺黃的仁兒透著油潤，放進嘴裡嚼著，清甜的味道漫開時，忽然想起小時候媽媽總把炒好的葵籽裝在布兜裡，走哪兒都讓她揣著。
“慢點剝，彆紮到手。”許深扛著竹編的篩子走過來，篩子邊緣纏著圈紅繩，是上次整理嫁妝時剩下的。他把篩子放在田埂上，彎腰幫沈清月拂去落在裙擺上的枯葉——她的肚子已經顯懷了，走路時會下意識扶著腰，動作比夏天時慢了許多。
“你看這花盤，比春天種的時候大多了。”沈清月指著麵前的向日葵，花盤垂著頭，金黃的花瓣已經蔫了，露出密密麻麻的葵籽，像撒了把碎金子。許深伸手掰下一個花盤，放在篩子裡輕輕一磕，葵籽就“嘩啦啦”落下來，顆顆飽滿，泛著淺褐色的光。
兩人分工明確，許深負責掰花盤、磕籽，沈清月坐在田埂邊的小凳上，把落在篩子外的葵籽一顆一顆撿起來，放進媽媽留下的藍布兜裡。布兜是粗棉布做的，上麵繡著向日葵，針腳有些歪歪扭扭，是媽媽年輕時學刺繡的作品，上次整理嫁妝時，她特意把布兜帶來，想著用來裝今年的新籽。
陽光慢慢爬到頭頂，篩子裡的葵籽堆成了小山。沈清月揉了揉發酸的腰，剛想站起來活動活動，手指忽然觸到布兜裡的硬物——不是葵籽的形狀，倒像是塊疊得整齊的布。她心裡一動，伸手往布兜裡摸，竟摸出件小小的毛衣，米白色的毛線，領口繡著朵迷你向日葵，針腳細密得像藏著心事。
“這是……”沈清月的聲音發顫，她把小毛衣舉起來，陽光透過毛線的縫隙落在手背上，暖得發燙。毛衣的尺寸很小，顯然是給嬰兒穿的，她低頭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淚忽然就湧了上來——媽媽怎麼會知道，她會有一個寶寶？又怎麼會提前織好小毛衣，藏在布兜裡等著她發現？
許深聽到動靜湊過來，看到小毛衣時，眼裡滿是驚喜，隨即又添了幾分溫柔。他伸手輕輕碰了碰毛衣的領口，毛線軟得像雲朵：“媽媽肯定早就盼著這一天了，她知道我們會有寶寶，會把她的愛傳下去。”
沈清月把小毛衣抱在懷裡，指尖順著針腳慢慢摸，忽然摸到毛衣內側有個小口袋，裡麵似乎藏著東西。她小心翼翼地把手伸進去，摸出張折疊的紙條，紙邊有些毛糙，是媽媽常用的稿紙，上麵還帶著淡淡的樟腦香——和嫁妝箱裡的布料味道一模一樣。
她展開紙條，媽媽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簾，開頭的稱呼讓她瞬間紅了眼眶：“我的小外孫外孫女）：”。原來媽媽不僅織了小毛衣，還提前給未出世的寶寶寫了話，像是早就知道，她會在這個秋天，抱著新收的葵籽，發現這份藏了多年的心意。
“不知道你會在哪個秋天來到這個世界，也不知道你會長得像清月，還是像你的爸爸，但我知道，你會被很多愛包圍。”沈清月輕聲讀著，眼淚滴在紙條上，暈開小小的墨點，“你的媽媽小時候特彆調皮，總愛把葵籽撒得滿地都是，我就跟在她後麵撿，想著等她長大了，也要讓她嘗嘗豐收的甜。現在她有了你，以後你們也會一起種向日葵，一起收葵籽，把日子過得像陽光一樣暖。”
許深蹲在她身邊，伸手幫她擦去眼淚，自己的眼眶卻也紅了。他接過紙條，繼續讀下去：“這件小毛衣是我偷偷織的，織了拆，拆了織，總怕尺寸不合適。等你穿這件毛衣的時候，應該是冬天了，記得讓爸爸媽媽帶你去老院看看，院子裡的銅環還亮著，廚房裡的爐子還能生火，就像我還在那裡，等著你們回家。”
紙條的最後，媽媽寫著：“葵籽能吃，毛衣能穿，愛能傳下去。我的清月，我的寶寶，你們要永遠幸福，永遠朝著陽光走。”落款沒有日期，隻有一個大大的向日葵圖案，和手賬封麵上、相機鏡頭蓋上的一模一樣，像是媽媽用這種方式，把她的痕跡刻在了每一個重要的物件上。
沈清月把紙條和小毛衣一起抱在懷裡，靠在許深的肩膀上，眼淚浸濕了他的襯衫。她想起去年冬天在老院翻手賬，春天在花田發現花種袋，夏天找到舊相機，如今秋天又收到媽媽織的小毛衣和紙條，媽媽的愛就像四季輪回，藏在每一個季節裡，藏在每一個她和許深相伴的日子裡，從未離開。
“我們把毛衣收好，等寶寶出生了就給ta穿。”許深輕聲說，伸手幫她把小毛衣疊好，放進藍布兜裡，又把紙條小心翼翼地夾在手賬裡——手賬已經快寫滿了，裡麵夾著媽媽的紙條、取照片的單子，還有他們自己記錄的日常，每一頁都藏著溫暖的回憶。
夕陽西下時，兩人把篩子裡的葵籽倒進布兜，沉甸甸的，壓得布兜帶子微微下垂。沈清月拎著布兜，許深幫她扶著腰，慢慢往停車的地方走。晚風拂過花田，剩下的向日葵秸稈輕輕搖晃，像是在跟他們道彆，又像是在祝福。
“明年春天，我們帶著寶寶一起來種向日葵吧。”沈清月輕聲說，聲音裡滿是期待。許深點點頭，握緊她的手：“好，我們帶著寶寶，帶著手賬，帶著媽媽的愛，一起把這片花田種得更滿，讓媽媽的故事，在我們的日子裡一直延續下去。”
車子緩緩駛離花田，沈清月從車窗回頭看，夕陽把花田染成了金紅色，媽媽留下的藍布兜放在副駕駛座上，裡麵裝著新收的葵籽、小小的毛衣，還有媽媽的愛。她低頭摸了摸肚子，又看了看身邊的許深，忽然覺得，媽媽從未離開過，她的愛就藏在葵籽裡，藏在毛衣裡，藏在每一個有他們相伴的日子裡，像向日葵一樣，永遠朝著陽光，永遠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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