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伏後的風裹著熱浪,卻吹不散花田裡的熱鬨。連片的向日葵已經長到半人高,碩大的花盤朝著太陽,金黃的花瓣像被曬透的綢緞,層層疊疊裹著飽滿的花籽,風一吹就晃出細碎的“沙沙”聲,像是誰藏在花叢裡輕聲笑。
沈清月抱著葵葵站在田埂上,寶寶穿了件淺黃的小裙子,裙擺上繡著小小的向日葵,被風掀起一角,露出肉乎乎的小腿。她不再像春天那樣攥著衣角,而是伸著胳膊要去夠最近的花盤,小嘴裡“啊啊”地喊著,手指在空氣裡抓來抓去,眼裡滿是對這片金色的好奇。
“慢點兒,彆摔著。”許深跟在旁邊,手裡拎著竹編籃,裡麵裝著新收的葵籽——是前幾天他和沈清月特意選的,顆粒飽滿,曬得乾爽,還帶著陽光的味道。籃子裡還放著那本深棕色手賬,邊角被摩挲得有些軟,卻依舊被仔細護著,像是捧著什麼稀世珍寶。
他們沿著田壟往花田中央走,那裡是去年沈清月發現花種袋的地方,如今已經成了一片最茂盛的向日葵叢。許深提前在這裡擺了塊青石板,上麵鋪了塊素色棉布,沈清月把葵葵放在棉布上,寶寶立刻爬著去摸石板邊緣,小手掌拍在石頭上,發出“啪啪”的輕響。
“媽媽以前說,盛夏的向日葵最有勁兒,能把整個夏天的陽光都攢進花籽裡。”沈清月蹲下身,從籃子裡捧出一小捧葵籽,放在青石板中央,指尖輕輕撥弄著,像是在和媽媽說話,“今年我們收了新籽,帶葵葵來給您看看,她現在能坐穩了,還會對著花盤笑呢。”
許深也蹲下來,伸手把葵葵抱進懷裡,讓她麵對著青石板上的葵籽。寶寶盯著那些棕褐色的小顆粒,伸手抓了一把,卻沒抓穩,葵籽從指縫裡漏出來,掉在棉布上,滾出細碎的聲響。她不惱,反而咯咯地笑起來,又伸手去抓,小模樣惹得沈清月也彎了眼。
風又吹過來,帶著向日葵的香氣,花盤輕輕晃動,像是媽媽在回應。沈清月忽然想起去年夏天,媽媽還在的時候,也是這樣站在花田裡,手裡攥著剛摘的葵籽,笑著說“等明年收了新籽,就給我的小外孫外孫女)做葵籽糖”。如今葵葵來了,媽媽卻沒來得及見,想到這兒,她的眼眶悄悄熱了。
“彆難過,媽媽肯定能看到。”許深察覺到她的情緒,伸手拍了拍她的後背,又指了指懷裡的葵葵,“你看,葵葵不是在和奶奶打招呼嗎?”
沈清月點點頭,擦掉眼角的濕意,從籃子裡拿出手賬。她想把今天的事記下來,就像春天那樣,讓媽媽知道他們的日子裡滿是溫暖。指尖剛碰到手賬封麵,就覺得有些不一樣——以前手賬總是平平整整的,今天卻像是夾了什麼東西,邊緣微微凸起。
她好奇地翻開手賬,從春天記錄“花田認親”的那頁往後翻,一頁頁都是她和許深寫的日常:葵葵第一次翻身、第一次喊“媽媽”、第一次對著花田的照片笑……翻到最後一頁時,一張淺黃的紙忽然掉了出來,落在棉布上,正好飄到葵葵手邊。
寶寶伸手抓住那張紙,把它舉起來,對著陽光看。沈清月的心猛地一跳,那紙張的質地她很熟悉,是媽媽以前最喜歡用的信紙,邊緣還帶著淡淡的向日葵花紋——和手賬封麵的刺繡一模一樣。
她連忙接過紙,展開來,上麵是媽媽的字跡,一筆一畫都帶著溫柔:“我的清月,等你看到這張紙的時候,葵葵應該已經長大了吧?我特意在手賬裡留了幾頁空白,是給葵葵的成長頁,以後你們要多畫向日葵,多寫她的小事,讓她知道,奶奶一直在陪著她長大。”
“我知道我可能等不到葵葵出生,但我想把所有的愛都留給她——就像我把愛藏在花田裡,藏在手賬裡一樣。以後每年盛夏,你們帶葵葵來花田,記得給她剝一顆葵籽,告訴她這是奶奶攢的陽光味道,讓她一輩子都活得暖烘烘的。”
字跡到這裡停了停,最後還有一行小小的字:“清月,彆太想我,你們好好的,帶著葵葵好好生活,就是我最大的心願。”
沈清月看著那些字,眼淚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落在信紙上,暈開淺淺的墨跡。她想起媽媽病重的時候,還在偷偷寫東西,當時她問媽媽在寫什麼,媽媽隻是笑著說“給我的寶貝留點兒念想”,原來媽媽早就為葵葵準備好了一切,連她的成長都提前記掛著。
“媽媽……”她哽咽著開口,聲音裡滿是思念,“我們會的,會給葵葵寫滿成長頁,會帶她吃您做的葵籽糖,會讓她知道,她有個最愛她的奶奶。”
許深也紅了眼眶,他把葵葵抱得更緊,輕聲說:“媽媽一直都在,從來沒離開過。”
葵葵似乎感受到了他們的情緒,伸出小手摸了摸沈清月的臉頰,把沾在她臉上的眼淚擦掉。她還不懂信上的內容,卻知道媽媽在難過,小腦袋靠在沈清月的肩膀上,輕輕蹭了蹭,像是在安慰。
沈清月抱著寶寶,重新翻開手賬,果然在最後幾頁看到了空白頁,每頁的角落都繡著小小的向日葵,是媽媽親手繡的,針腳細密,滿是愛意。她拿起筆,又把許深的手也拉過來,讓葵葵的小手搭在他們的手上,一起在空白頁上寫下:“盛夏,花田祭憶,奶奶的愛藏在手賬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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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寶的手軟軟的,跟著他們的動作輕輕劃著,雖然隻是歪歪扭扭的痕跡,卻像是把三代人的心意緊緊連在了一起。沈清月又拿出彩筆,在旁邊畫了一朵小小的向日葵,花盤裡寫著“葵葵”兩個字,像媽媽說的那樣,把向日葵和寶寶的名字刻在手賬裡。
許深從籃子裡拿出一顆最大的葵籽,剝掉殼,把仁遞到葵葵嘴邊。寶寶張嘴含住,小腮幫鼓鼓地嚼著,眼裡瞬間亮了,又伸手要。“這是奶奶攢的陽光味道,好吃嗎?”沈清月笑著問,寶寶點點頭,小手抓著許深的手,還想再要一顆。
夕陽慢慢西斜,把花田染成了暖橙色,風裡的熱浪漸漸退去,隻剩下向日葵的香氣。沈清月把媽媽的信紙夾回手賬裡,又把那本手賬抱在懷裡,像是抱著媽媽的溫暖。許深抱著葵葵,手裡拎著竹籃,一家人沿著田壟往回走。
寶寶趴在許深的肩膀上,手裡還攥著一顆葵籽,小眼睛慢慢閉上,嘴角卻帶著笑。沈清月看著她的睡顏,又看了看懷裡的手賬,忽然覺得心裡滿當當的——媽媽的愛從來沒有消失,它藏在盛夏的花田裡,藏在手賬的空白頁裡,藏在葵葵嘴裡的葵籽裡,更藏在他們一家人相伴的每一個日子裡。
“明年盛夏,我們帶葵葵來學摘葵籽,讓她自己給奶奶獻籽。”沈清月輕聲說,聲音裡滿是期待。許深點點頭,握緊她的手:“好,以後每年都來,把媽媽的愛寫滿手賬,讓葵葵在愛裡長大,讓這片花田永遠都有我們的故事。”
遠處的炊煙已經升起,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花田裡,和成片的向日葵疊在一起。沈清月知道,往後的每一個盛夏,隻要他們帶著手賬來到這裡,媽媽就會一直陪著他們,陪著葵葵長大,讓這份溫暖,像向日葵一樣,永遠朝著陽光,永遠不會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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