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的風裹著泥土的腥氣，吹得人心裡發暖。連片的花田已經翻耕過，黑黝黝的土地透著潮氣，沈清月牽著葵葵的小手站在田埂上，寶寶穿了件鵝黃色背帶褲，褲腳沾了些泥點，卻絲毫不在意，手裡攥著個小小的竹製播種勺，眼睛直勾勾盯著田裡的土，像隻等著撒歡的小雀。
許深拎著竹籃走在後麵，裡麵裝著去年秋天收的向日葵種子——是從奶奶種的那片老向日葵裡選的，顆粒飽滿，曬得乾爽。籃子最上麵放著那本深棕色手賬，封麵的向日葵刺繡被陽光曬得泛著暖光，邊角被摩挲得軟乎乎的，卻依舊被仔細護著，像是捧著什麼稀世珍寶。
“今天我們要種向日葵啦，奶奶手賬裡寫了播種的小技巧，等會兒媽媽教你。”沈清月蹲下來，幫葵葵把歪掉的帽子扶正。寶寶似懂非懂地點點頭，把手裡的播種勺舉得更高，小嘴裡“奶奶”“花”地念叨著，聲音軟軟的，混著風裡的鳥鳴，格外好聽。
他們沿著去年踩出的田壟走，許深彎腰在土裡挖了些淺坑，間距正好是手賬裡記的“一尺遠，能曬到太陽”。沈清月把葵葵抱到田壟邊，讓她站在自己身前，又從竹籃裡拿出手賬：“我們找奶奶寫的播種方法，要按奶奶說的做，這樣種子才能長得好。”
手賬剛翻開，葵葵就伸著小手湊過來，指尖在賬頁上戳了戳——她記得這上麵的向日葵圖案，每次沈清月念手賬時，她都會盯著看。沈清月笑著把賬往她那邊挪了挪，一頁頁往後翻，從除夕的壓歲紅包記錄，到墓園的時光膠囊約定，每一頁都藏著溫暖。翻到夾著乾枯向日葵花瓣的那頁時，終於看到標題“播種秘訣——給清月和小寶貝”。
媽媽的字跡依舊溫柔，寫著“種子要泡溫水半小時，埋土不要太深，一指節就好，澆完水要蓋層薄土保潮”，旁邊還畫了個小小的播種勺，注著“給小寶貝用的，要輕一點，彆碰傷種子”。沈清月輕聲念出來，眼眶慢慢熱了——原來媽媽早就想到，有一天葵葵會來種向日葵，連給寶寶用的工具都提前記在了賬裡。
“我們按奶奶說的做，先給種子泡溫水。”沈清月剛要合上手賬去拿水壺，葵葵突然伸手抓住賬頁的邊緣，使勁一扯。“哎，彆扯壞了！”沈清月連忙按住，卻聽見“嘩啦”一聲，幾張彩色的小卡片從賬頁的夾層裡掉了出來，落在田壟的泥土上，像撒了把彩虹。
那些卡片比手掌小一圈，每張都印著不同的向日葵圖案——有剛發芽的小苗，有開花的花盤，還有結籽的果實。沈清月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她從沒見過這些卡片，指尖捏起一張，背麵是媽媽熟悉的字跡，標題寫著“葵葵三歲·播種寄語”。
許深也湊了過來，抱著葵葵蹲在旁邊，眼裡滿是驚訝：“這是媽媽藏的？”
沈清月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把所有卡片撿起來，一張一張翻看。第一張是“三歲·播種”，媽媽寫著：“我的小葵葵，第一次幫奶奶種向日葵啦！播種的時候要輕輕放種子，就像抱著小寶貝一樣，這樣它才會乖乖發芽，長出高高的杆，開出像太陽一樣的花。等它長高了，你可以每天來看看，給它澆點水，跟它說說話，它會聽得懂哦。”
第二張是“五歲·看花”，畫著小小的葵葵站在花田裡，媽媽的字跡帶著笑意：“我的寶貝五歲啦，應該能看到自己種的向日葵開花了吧？花開的時候是金黃色的，會跟著太陽轉，就像在跟你打招呼。你可以摘一朵最漂亮的，夾在手賬裡，讓它陪著你長大，就像奶奶陪著你一樣。”
第三張是“七歲·收籽”，印著滿是籽的花盤：“葵葵七歲啦，能幫爸爸媽媽收向日葵籽了！收籽的時候要小心，彆把殼弄破，把最飽滿的籽留起來，明年再種，這樣奶奶的花田就會一直有向日葵，一直有我們的故事。記得把收籽的樣子畫在手賬裡，奶奶想看。”
一張接一張，從三歲到十八歲，整整十六張卡片，每張都對應著葵葵的成長階段，印著不同的向日葵圖案，寫著媽媽的叮囑和祝福。最後一張是“十八歲·赴約”，畫著成年的葵葵站在鬆樹下，手裡拿著花種，媽媽寫著：“我的葵葵長大啦，要去赴和奶奶的約定了。帶著你種的向日葵籽，去墓園看看奶奶，告訴奶奶你長大了，過得很好。記住，不管你長多大，奶奶的愛都在花田裡，在手賬裡，在你身邊的每一陣風裡。”
沈清月捏著卡片，手指忍不住發抖，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滴一滴落在卡片上，暈開淺淺的墨跡。她怎麼也沒想到，媽媽竟然提前為葵葵準備了十六年的成長寄語，從播種到赴約，把所有的牽掛都藏在這些小小的卡片裡，等著他們在春天的花田裡，一點一點發現。
“媽媽……”她哽咽著，說不出完整的話，隻能緊緊攥著卡片，像是握著媽媽從未離開的手。許深也紅了眼眶，他把葵葵抱得更緊，輕聲說：“媽媽一直都在，看著葵葵長大，看著我們種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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葵葵似乎感受到了他們的情緒，伸出小手摸了摸沈清月臉上的眼淚，又指了指卡片上的向日葵圖案，小嘴裡“花”“奶奶”地念叨著。沈清月擦乾眼淚，把印著“三歲·播種”的卡片遞給寶寶：“這是奶奶給你的卡片，奶奶在教葵葵種向日葵呢。”
寶寶立刻攥緊卡片，小短腿蹭著泥土，走到許深挖好的淺坑前，學著沈清月的樣子，把手裡的播種勺伸進種子袋裡，舀了兩顆種子，輕輕放進坑裡。雖然動作笨拙，種子還掉了一顆在外麵，卻讓沈清月和許深都笑了——這是葵葵第一次種向日葵，是跟著奶奶的叮囑種的。
許深幫著把掉在外麵的種子撿起來，放進坑裡，沈清月則按照手賬裡的方法，給每個坑蓋了層薄土，又拿著水壺輕輕澆水。葵葵也搶著要澆水，小手抓著水壺的把手，卻沒力氣拎起來，隻能讓許深抱著她，一起把水澆在土裡。
陽光漸漸升高，風裡的潮氣散了些，田壟裡的種子都播好了，一行行整齊的淺坑，像是給花田畫了五線譜。沈清月把媽媽的十六張寄語卡小心翼翼地夾回手賬裡，又拿出筆，在新的一頁寫下：“春分，花田播種，葵葵第一次種向日葵，收到奶奶的成長卡片。”
許深還特意把葵葵播種的樣子拍了下來，洗了一張貼在手賬裡，旁邊畫了個小小的向日葵，寫著“葵葵的第一顆種子”。葵葵趴在沈清月懷裡，手裡還攥著那張“三歲·播種”的卡片，小眼睛看著田裡的土，像是在期待種子快點發芽。
“等夏天，我們就能看到小苗長出來了，到時候帶葵葵來澆水，給她讀奶奶五歲的寄語。”沈清月輕聲說，眼裡滿是期待。許深點點頭，握緊她的手：“好，以後每個階段，都帶著手賬來花田，給葵葵讀奶奶的話，讓她知道，奶奶一直陪著她長大。”
風又吹過來，帶著泥土和種子的香氣，田壟裡的土微微泛著光，像是在孕育新的希望。沈清月知道，媽媽的愛從來沒有消失，它藏在十六張寄語卡裡，藏在剛播下的種子裡，藏在手賬的每一頁記錄裡，更藏在他們一家人相伴的日子裡，像向日葵一樣，永遠朝著陽光，永遠不會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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