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羽尋覓了大半日,終於尋到了一眼掩映在一叢僻靜竹林深處的溫泉池。小心探查四周,確認無旁人行跡後,沿著竹林路徑在各處不起眼角落布下先前準備好的迷蹤陣。
如此謹而又謹、慎之又慎地一番動作後,雪羽稍稍放鬆下來,褪去全身衣物,步入溫泉池中。
這眼溫泉泉眼處鋪設了一張色澤濃鬱的赤色玉床,半浮半浸在池水中,卻是一方有溫養經脈之力的赤炎藥玉。
赤炎藥玉取自赤陽樹樹心。與寒霜果樹相類,赤陽樹亦是一種靈植,三年成樹,十年結果,百年樹心化玉,藥性凝練,喚作赤炎藥玉。赤陽果本身藥性不俗,藥玉雖遠勝之但取藥玉便要毀果樹,而能培育赤陽樹的隻有傳承百年以上的宗門世家,斷不會竭澤而漁,故而江湖上能尋到的隻有赤陽果,赤炎藥玉則是有價無市。
如此尺徑的赤炎藥玉隻有萬載以上的赤陽樹方能孕育,雖不能與那座攫取整座礦脈核心築造而成的紫玉小樓相比,卻也稱得上江湖至寶,不曾想在這座龐大的上古秘境之中卻隻能委屈做一處消遣之地的溫床。
雪羽仰麵躺倒在玉床之上,伸展手臂細細摸索,果然尋到預期中的關竅之處,著力一抻,拽出一根玄色金屬鏈連著束腕環套。
雪羽輕輕一哂,繼續叩擊摸索,又尋出一處束腕、兩處束踝並一勒束腰,皆是玄鏈紅襯,意味分明。
仔細檢查過束縛用具,確認無虞後,雪羽便用束踝束腰將自己扣住,而後取出針匣,以銀針於臍下三寸著封關元穴,強行閉鎖精關,最後撫腕自儲物鐲中取出一枚拇指肚大小的精美玉瓶,正是他通過試煉之門所收獲的‘獎賞’。
鍛體一重曰凝氣,二重曰開脈,修煉至鍛體三重境之時,武者的功體與經脈走向便已定型,除非廢去功體重新修煉,否則隻能在此基礎上拓寬經脈精深修為,再無更換功法的機會。雪羽修為已至鍛體境大圓滿,修煉的又是與正統武道經脈走向大相徑庭的爐鼎功法,縱使廢去功體,也隻會變成經脈儘斷的廢人,絕無從頭再來的可能。
相對正統武者,爐鼎功體經脈纖弱、氣勁不足,不借外力很難衝破修為壁障。先前雪羽在孽海情天穀劍走偏鋒,通過催動煉化自身精元接連突破三個小境界,無論心神還是身體皆被逼至崩潰,以致滿瀑青絲儘數化為白發。如此已經是人力所至之極限,任他再如何天縱奇才詭計百出也無法突破大境界的壁障。
但天外有天,人外未必便無人,今人做不到的,上古靈修未必也做不到。爐鼎功體有著諸多弊端,但它仍舊是一門衍化自上古靈修之法、有機會叩問天道的修行法門,爐鼎功法是以自身為爐鼎煉化陰陽元精為己用,某種意義上甚至比武道功法更接近靈修功法。靈界的丹藥法門,對他未必無用。
這也是雪羽百般籌謀冒險進入仙劍秘境的原因。
他心底壓抑著一種野望,想要在與衛青鋒真正陰陽相合之前突破到韻靈境。
鍛體境雖入武道,但歸根結底尚處於打磨筋骨激發肉軀潛能的階段,韻靈境則不同,是真正突破了一部分肉身之軀的限製,觸及人力之外的境界。若能在雙修前突破到此境,或許能在一定程度上削弱爐鼎功體帶來的桎梏。
江湖奉強者為尊,弱者依附強者而存。以雪羽的功體與容色,若非依靠衛青鋒給出的庇佑,隻怕早已深陷不堪境地。同樣的,身份地位懸殊如他與衛青鋒,他沒有任何拒絕衛青鋒的退路與餘地,也不敢生出一絲一毫的違拗情緒。
衛青鋒壓製功體隻為仙劍秘境,如今目的已然達成。
雪羽有且隻有這一次的機會。
看著手中的精美玉瓶,儘管即將孤注一擲,雪羽神情並無多少波瀾。
正如衛青鋒所言,她為仙劍秘境全力以赴所圖確是上古傳承,卻更是為了劍心無憾。於雪羽而言,這一次的成與不成確是極為關鍵,卻又並沒有多麼重要。
身在沼澤沉淵,他從未停止過往外爬。
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
能走到今日,是千萬次竭儘全力的結果,又如何會在意一次的成與不成呢?
雪羽仰頭服下玉瓶中的丹丸,迅速以銀針封住聲門,而後仰麵躺倒雙臂伸展,反手徹底把自己扣在了玉床束具中。
丹丸入喉瞬間便化為一股清香液體流入腑臟,而後一股強大力量自丹田騰然而起,霎時間沿經脈湧遍全身,仿若大堤決口,滔滔江水轟然湧入原本是涓涓細流的逼仄河道,摧枯拉朽一般將周身經脈肆意衝刷——
“!”雪羽痛到全身痙攣,欲要蜷縮,卻被束具牢牢束縛;欲要痛呼,卻除了粗重幾分的喘息之外再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能徒勞地被困在原處,動彈不得。
洗髓丹,取洗經伐髓之意,藥力澎湃,蘊含生機無限,在上古時期用於改善先天資質不佳亦或是治療經脈天生薄弱閉塞者。雪羽因爐鼎功體被白玉大殿判定為經脈不足,故而賜下洗髓丹作為通過洞門考驗的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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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藥力衝刷的經脈一瞬間脹痛到極致,時間一長漸漸摻雜了令人難耐的麻癢,這是承受不住澎湃藥力的經脈被反複撕裂修複的結果。在此之外另有一股淡淡的溫熱之力流轉其中,卻是身下的赤炎藥玉之功。雪羽仰麵躺在玉床上,看著竹林上方的天空一點點轉暗,最終徹底化為一片濃重化不開的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