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時間,轉瞬即逝。
這一日清晨,雪羽用過早膳,換了身素色外衫,簡單梳理整理後,便將玉簡收於袖間,隻身一人獨步走向羅天殿。
這三日,衛青鋒並未與雪羽多談羅天殿之事。一是衛青鋒為玉劍山莊少主,此行一走離開數月,歸來後事務十分繁忙,就算是貼身服侍的雪羽,每日也隻在晚間能見到她。再一者,以衛青鋒的性情,絕不會在這等考核之事上為雪羽徇私容情。
雪羽走在路上,心思仍在玉簡之中。
羅天殿專於推衍天機、演練符陣,與雪羽預期不同,玉簡之中的內容並非是如何晦澀難懂深奧莫測的天機符陣之道,而是四幅星圖。日星圖、月星圖、四季星圖與年星圖,分彆記錄星軌每日、每月、四季及每年的變換更替。
星圖共記錄六千九百七十四顆恒星,分三垣四象二十八宿,又以星輝為階劃作六等,至明者為六等星,至晦者為一等星。每顆星有其獨特的運轉軌跡,謂為星軌,諸星各行其道,相互呼應,又彼此牽絆。
對雪羽而言,這四幅星圖說複雜確實極為複雜,說簡單又有幾分簡單。
他原比旁人多幾分機敏聰慧,又因自幼服侍輕衣樓樓主,時常需輔佐對方記錄梳理江湖各路消息,沉下心來全力去記憶幾乎可達過目不忘的程度,且心思玲瓏,極擅循著蛛絲馬跡揣摩推演事物全貌。
這四幅星圖並非截然不同互不相乾的四幅圖紙,而是同樣的星辰在不同時段的星軌演繹,隻要尋到其中的規律加以推演,以雪羽的腦力將四幅星圖全數記下並不算難。
甚至於說,他壓根兒沒有用上三天,而是隻花了八個多時辰便將星圖記住,接下來的時日除了鞏固記憶,又依照星圖將自己所能看到的星辰逐一辨認、推演與驗證。
隻是,這便是玉簡包含的全部考驗嗎?
雪羽不知。
羅天殿坐落於玉劍山莊正北方一座山峰之上,名為一殿,實則亦如衛青鋒所在的流霞苑一般,是一座龐大巍峨的建築群。
雪羽本可以運輕功上去,隻是他心有忐忑,有意靜下心來驅除雜緒,便不曾動用內息,而是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來到殿門前,守衛的是兩名氣度飄渺的女修,接過玉簡後並未多言,便由一人將雪羽引入後山,來到一處高聳巍峨的大殿之前。
雪羽抬目望去,不由愣在當場。
這座大殿以青金石鑄就,華美莊嚴,氣勢磅礴,站在殿門前便隱隱有威壓懾迫之感。
但這並非雪羽心神震動的緣由所在,論及氣機,這座大殿尚抵不過仙劍秘境之中的傳承白玉大殿。
雪羽之所以愣住,是因為他‘看’到了這座大殿所牽涉的星辰之力。
星辰是有力量的,兩顆星辰之間或相互排斥,或相互吸引,或二者兼具,如此才能形成一道道互不交替又彼此牽絆的星軌;星軌交織在一起,形成一個個相對獨立的星團,便是星圖所謂的二十八星宿;星宿遙相呼應,又組成更為龐大的星雲,謂為紫微、太微、天市三垣,若加入四季輪回軌跡,又形成四方玄象,即東方蒼龍、西方白虎、南方朱雀、北方玄武。
縹緲島位於海天之間,而眼前這座大殿的位置,巧之又巧地嵌合在了天海相映的朱雀象星雲之中。
這座大殿的威壓並非來自旁處,而是源於天地間的澎湃星力。幾乎可以預見,待得夜幕降臨,藍紫色的蒼穹之下,這座大殿必然會更為巍峨震懾,深邃不可測。
引路女修見雪羽怔愣當場,不由看了他一眼,再次抬手相請:“請公子入殿。”
雪羽回神,按下心頭悸動,欠身一禮作為致歉:“失禮了,在下這便入殿。”
言畢微頓了頓,雪羽便抬足踏上眼前的青金石台階。
一步,兩步,三步,七步,十三步,三十六步。
雪羽心知自己正身處羅天殿主的考驗之中。
自他踏上第一級台階,眼前已然天地變幻,拾級而上的青金石階儘數消失,巍峨大殿高高懸立於虛空之中、星辰之間,與他隔開了一片浩瀚星海。
如無意外,這一次的考驗應是穿過星海,抵達那座真正的大殿。
雪羽沉下心來,在漫天星軌中推演著一步步的落足之點。
三十七步,四十步,四十二步,四十八步,四十九——
雪羽悶哼一聲,身形登時一滯。
漫天的星辰之力形成磅礴威壓,周圍的空氣都隨之凝滯起來,令他寸步難行。
雪羽內息運轉,以內力抵禦威壓,繼續抬步向前。
五十二,五十六,六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