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水,青煙如紗。
芝蘭玉樹般的美男子跪坐在淺水之中,不著寸縷,披散的長發便是一匹上等的絲帛,半浮半沉地垂落在身側,與遇水愈顯瑩潤的玉白肌膚相映生輝。
月下的溫泉池畔水霧朦朧,使得眼前的情景如夢似幻。
淡極,豔極。
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膚若冰雪,綽約若處子,餐風飲露,不食五穀,禦乘雲氣,神凝其中。
衛青鋒如斯想道。
“主人?”
雪羽抬頭,眉眼微揚,看向衛青鋒。
他一動,鋪開的長發隨之搖曳。
一肌一容,儘態極妍。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雪羽原就生得極俊美,著意精煉的身軀更是無一分贅餘,原態之姿尤勝錦衣華服,閒暇消遣之際,衛青鋒往往更樂見他如此形容。
譬如眼下,衛青鋒斜靠在溫泉池玉榻上,雙足懶散地踩在雪羽緊實柔韌的腰腹之間,半闔著眼睛由他按揉腿腳上的穴位。
依穴竅的不同,手法由緩漸快,摩、搓、揉、推,勁道輕柔,暗蘊溫陽內力,使得氣穴結聚疏通。
女子體質偏陰,衛青鋒修行的內功心法源自衛氏上乘傳承功法,經由數代人傑研習凝練去蕪存菁,屬陰陽平和,外功卻是走得剛猛霸烈之道。內外相互促進卻也偶有相衝,久而久之,經脈功體無妨,肉軀之上不免多有瘀滯之處,就如老繭舊傷般,平素無所覺,若肯花些心思將其逐一按揉衝開便有暢然之感。
而雪羽便是那個肯注入心思之人,衛疏桐評價其水晶心肝七竅玲瓏毫不為過。
衛青鋒性情剛毅冷硬,且時常領兵出戰,雖是金尊玉貴,身邊卻並未留有諸多服侍之人。雪羽算是唯一一個貼身侍奴,遷入流霞苑之後便承接了一應服侍事務,不曾如旁人所料般借著地利時時彰顯存在,而是在無數細枝末節處潤物無聲。
衛青鋒夜間不喜旁人隨侍在側,床榻邊的熏籠之中便有一盞清甘果茶時時溫著,午夜醒轉伸手便可潤喉;晨起時必有一壺沏出三分碧色的清茶並一盞火候恰到好處的甜湯,依天氣時節,有時是蟲草燕盞肉桂石斛,有時是雪梨銀耳金桔百合,有時是赤豆蓮子杏仁薏米;少主一日三餐有流霞苑獨立的廚房負責,平時的各色茶點便層出不窮;衣飾鞋襪皆有山莊裁定,他便在熏製合香上著手,如今衛青鋒所用的沐浴花露、澡豆,隨身的香囊、香丸,儘皆出於雪羽之手,不可不謂之細心,巧心,用心。
溫泉原有催動循環、舒緩疲勞之效,更兼雪羽在側精心推拿按摩,衛青鋒隻覺周身筋骨舒展通體順暢,一時間,思緒亦多出幾分逸飛。
“你入得玉劍已有一年,可有不適應的地方?”
雪羽笑看向她:“若說萬般皆好,主人可信?”
“為何不信?”衛青鋒輕哂:“這一年來,我這裡著實聽了不少讚語。”
“既為眾人之言,想來定是真知灼見~”
“嗬~”
衛青鋒隨手拈起一縷漂浮到身前的白發,拿在手裡把玩,耳中聽著雪羽繼續道:“非是刻意粉飾太平,玉劍山莊行事清正,法紀條理分明,嚴而不苛,即便是奴仆雜役,隻要循規蹈矩,便甚少會招來苛責與為難。”
玉劍一脈的風氣,與輕衣樓大為不同,甚至與縹緲島的諸多門派世家,乃至整個江湖多半數以上的宗門豪族奉行的行事準則相比,都顯得有些特立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