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吟細細,暖香悠然。
衛青鋒緩緩醒來,一時竟有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
杯盞輕碰的聲音,而後是一隻手攬住自己的肩膀欲將她扶起。
衛青鋒神思未屬間,反應性地瞬間將那隻手按住。
掌下觸感溫潤如玉,鼻翼間亦是熟悉的淺淡卻冷冽的清香。
“主人?”
熟悉的聲音就在耳畔,衛青鋒卻並未放開掌間的手腕,而是捏在指間搓揉了一下:“雪羽?”
她的雙目被蒙上了一層紗罩,無法視物。
雪羽聲音一如既往地溫柔:“您的眼睛被毒瘴腐蝕,好在提前服下百毒丸,毒素尚未深入,以主人的修為大約三五日便能恢複。”
衛青鋒也已感知到了雙目微微刺痛不適,聞言頷首,配合他的攙扶靠坐起身,握著雪羽的手腕隨意一拉。
雪羽從不會違背她的意願。配合著她的力道覆身過來,隻是顧及她的傷勢不敢壓實,雖貼靠在一起,卻虛虛地半撐在空中。
衛青鋒信手劃開雪羽的腰間扣帶,駕輕就熟地自衣襟探入,隻一瞬便尋到了想要的細潤皮肉。
雪羽氣息微亂,勁瘦的腰身在掌下輕顫。
他這具身軀就被調教純熟,一身皮肉再馴服不過。
雪羽隻堅持了片刻便不得不軟聲開口:“主人,您還沒有喝藥……”
衛青鋒捏了捏他的耳垂:“這也要本座重新教嗎?”
酸澀微苦的藥液在唇齒間交遞,伴隨著清淺的喘息與低低壓抑著的輕聲呻吟。
兩人太熟悉了。
熟悉到無需話語,雪羽也知道衛青鋒想要他做到何種的地步。
熟悉到無需眼睛,衛青鋒也能在腦海中描繪出雪羽此時此刻的情態。
衛青鋒咬了下他的耳垂:“不準。”
雪羽額頭抵著她的頸窩,微微喘息的聲音帶著些沙啞:“是。”
衛青鋒微哂:“陪我睡一會兒。”
雪羽伸手輕輕將她攏在懷中:“嗯。”
夜色自窗欞間灑落,小小的一間竹屋,小小一方竹榻,二人相依相偎,交頸而眠。
——
因毒素入體壓製功體,衛青鋒傷勢沉重,清醒不過片刻便在藥力的影響下再次沉沉睡去。
三日後,衛青鋒雙眼上的紗布拆了下來。
五日後,殘毒漸除,內息運轉暢通,經脈與功體開始恢複。
一連躺了數日,衛青鋒早已不耐,傷勢稍一穩定便起身下榻,推開竹門,不由便是一愣。
根根挺拔的修竹直衝雲霄,枝葉相互交錯,形成了一個天然穹頂,將塵世的喧囂隔絕在外。清澈見底的小溪潺潺流淌,宛如一條玉帶蜿蜒在竹林之中。
日光透過竹葉的縫隙灑落下來,交織成一幅靈動絢爛的光影遊廊。
竹吟細細,竹香杳杳,沁人心脾,令人心馳神搖。
本該是寧靜與祥和的景色,若非整片竹林都是奇異的幽藍色的話。
衛青鋒回身看向竹屋。
整間竹屋利用竹柱、竹梁搭起主體框架,隼牟相接,以草繩加固。牆麵用竹板拚成,又以竹片編織出窗扇,最後以細枝竹葉並竹瓦封頂。
小小的竹屋隻有一間大小,正間便是她這幾日所在。左右兩端各隔出小小退步,一處架了鍋灶,另一處搭了一張簡單的竹榻,懸頂掛了一方銀絲帷帳,想來是這幾日雪羽休息的地方。
衛青鋒細看了看拚接成片的竹板,果然發現靈火煉製過的痕跡,一時不由輕笑了笑。
也是難為他了。
碧心竹乃是靈根,雖說千年演變下來早已不算奇珍異寶,但其質地堅硬程度及重量仍遠非尋常竹枝所及,更遑論這一片碧心竹動輒便是百年樹齡,又吸收了詭異毒素出現變異。
雪羽所習諸道都不以攻擊見長,衛青鋒幾乎能想象得出,他動用全身氣力方能在竹身之上劈砍出淺淺一道痕跡的模樣。
砍倒竹乾,削去雜枝,劈作竹瓦,再以琉璃淨火加以煉製,激發起清淨特性,繪製法陣穩固辟忌毒物之能,最後按製造陣盤之法,將整座竹屋搭建起來。
雪羽得到琉璃淨火尚不及半月,隻初初學會最基本的馭使手法,這樣看上去精簡樸素的一間小小竹屋,幾乎是將雪羽畢生所學都融會貫通地用上了。
可能連雪羽自己都不清楚,他還不曾真正修習丹藥煉製之道,倒是先無師自通地悟了煉器的法門。
衛青鋒心情愉悅,隨手揀了一根竹枝作杖,緩步向竹屋斜後方踱去,不過片刻便看到了雪羽的身影。
這是一處勉強能算作砍伐清理過後的空地,除了高高低低參差不齊的竹茬昭示著伐竹人的武功不濟。
空地中鋪開陰乾著一大片密密麻麻各色奇形怪狀的蟲屍,一身青緞銀服的雪羽跏趺坐於其中,容姿清雅,在黑黑紫紫的詭異色澤中顯得格外紮眼。
雪羽左手修長的五根手指指間交錯夾著三枚柳葉銀刃,仿若三隻銀蝶般上下翻飛、靈活閃動,將一隻隻形容怪異悚然的蟲屍極快速剖解,精準地挑毒腺、取毒囊、分離毒液,右手掐訣牽出一條銀藍色火線,將剝離出的毒物不斷煉化,收納入身前一排陳列開來有數十枚之多的玉葫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