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像一把無形的刀,刮過陳默的臉頰。
他沒有理會,隻是用凍得有些僵硬的手指,最後一次校準了投影儀的焦距。
冰冷的金屬外殼傳來一絲輕微的震動,像一頭蟄伏巨獸的心跳。
他的視野裡,整個城市都在腳下沉睡,而那麵巨大的灰色外牆,就是他今晚要喚醒的畫布。
筆記本電腦屏幕上,一個加密通訊窗口陡然彈亮。
是林楓發來的最終指令包。
陳默深吸一口氣,點開了它。
數據流像瀑布一樣傾瀉而下,但他的目光隻鎖定了其中三個核心文件。
第一個,是“微光”係統及其所有子項目的完整自毀代碼,一旦執行,他們過去幾年建立的一切都將化為數字塵埃,不留一絲痕跡。
第二個,是一個加密壓縮包,裡麵是他們收集的所有未曾公開的、最尖銳的證言,足夠讓某些人徹夜難眠。
第三個文件,則是一段僅有三十秒的無聲視頻。
畫麵裡,是四個穿著軍訓服的背影,在空曠的操場上走著齊步。
陽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四個人的動作笨拙而滑稽,因為緊張,全都順拐了。
鏡頭緩緩拉遠,他們的背影越來越小,最終融入了刺眼的金色光暈中,仿佛走向一個未知的遠方。
那是404寢室最初的模樣,是他們一切故事的起點。
陳默的手指懸在回車鍵上方,那枚小小的綠色光標,像心臟一樣有節奏地搏動著,每一次閃爍都在催促他。
就在這時,另一個獨立的通訊框彈了出來,是張野。
消息隻有短短一行字。
“彆留後門。真正的火種,不該依賴任何人活著。”
陳默愣住了。
他原本在自毀代碼裡,為自己留下了一個幾乎不可能被發現的超級管理員權限,以防萬一。
這是他作為頂級黑客的本能,是為戰友們留的最後一條退路。
但張野的話,像一記重錘,敲碎了他最後的僥幸。
真正的火種,是思想,是疑問,是那些被點燃後就不再需要播火者的靈魂。
依賴於某個人、某個後門而存在的火,終究會被掐滅。
他閉上眼,刪除了那段為自己預留的代碼,然後將手指重新放回了回車鍵上。
這一次,再無遲疑。
同一時刻,404寢室裡,空氣仿佛凝固。
林楓坐在黑暗中,隻有三台電腦屏幕的光芒照亮他專注的臉。
左邊的屏幕,是趙子軒的“告彆演講”直播間,在線人數正以恐怖的速度向上攀升。
中間的屏幕,一張巨大的全國地圖上,無數個光點正從綠色變為藍色,那是他建立的監控係統在實時反饋每一張光盤的簽收數據。
右邊的屏幕,則連接著陳默的終端,顯示著七個投影點的待命狀態。
他的目光在中間的屏幕上飛速掃過,忽然,一個異常的藍色光點吸引了他的注意。
西南地區,某職業技術高中。
簽收記錄顯示,簽收人叫小凱,一個陌生的名字。
但異常之處在於,簽收完成僅僅五分鐘後,該校的校園廣播係統後台出現了一次非正常的登錄,一段來源不明的音頻和視頻被強製導入了食堂晚間新聞的播放列表。
林楓立刻調取了該校的內部監控權限。
食堂裡,數百名穿著校服的學生正安靜地吃著飯,牆上的大屏幕電視裡,播放的不是慣常的娛樂節目,而是他們光盤裡的內容。
沒有人交頭接耳,沒有人拿出手機,所有人都隻是默默地看著,咀嚼的動作都慢了下來。
林楓的心臟猛地一跳,他迅速截下圖,發到了他們四人的加密群組裡。
“看,”他打字道,“有人接住了墜落的火。”
鏡頭前,趙子軒異常平靜。
他身後,是按照11比例複刻的404寢室布景,書架上塞滿了專業書,桌上還放著吃了一半的泡麵。
這熟悉的場景與他此刻說出的話形成了劇烈的反差。
“我們錯了。”他對著鏡頭,語氣沒有一絲波瀾,“我們曾經以為,改變世界需要一麵高高舉起的旗幟,需要振臂高呼的英雄。後來我們才發現,這一切的開始,或許隻需要一個人,在所有人都習以為常的時候,敢於小聲說一句‘我不信’。”
他的聲音通過網絡傳遍了無數個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