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鬱才緩緩抬起眼簾。那雙淺琥珀色的瞳孔,在昏暗的燈光下,清晰地倒映著佟振邦因暴怒和痛苦而扭曲變形的臉。她的眼神裡,沒有恐懼,沒有憤怒,隻有一種深不見底的冰冷,和一絲……近乎悲憫的嘲諷?
“佟總,”蘇鬱的聲音響起,依舊平穩,卻像淬了冰的針,精準地刺向佟振邦最痛的地方,“憤怒解決不了任何問題。dna報告的結果,您已經看到了。事實就是事實。躺在病床上那位,不是您的父親佟遠山先生。”
她稍做停頓,眼神冷冽如寒霜覆蓋的探照燈,掃視著散落一地的、印有“排除生物學親子關係”字樣的碎片,隨後再次聚焦於佟振邦那雙充血欲滴的眼眸。
“至於真正的佟遠山先生……”蘇鬱的嘴角,極其緩慢地向上勾起一個冰冷的、毫無溫度的弧度,那笑容裡充滿了令人心悸的諷刺,“您真的……在意過嗎?”
這句話,如同最鋒利的冰錐,精準無比地刺穿了佟振邦被狂怒包裹的心臟!他猛地一窒!
“當年,您為了鞏固自己在集團的地位,為了清除‘不穩定因素’,暗中授意,將您父親那位流落在外、可能對您繼承權構成威脅的‘私生女’……”蘇鬱的聲音陡然壓低,帶著一種直抵靈魂的穿透力,每一個字都如同重錘敲打在佟振邦的神經上,“和她那懦弱無能、卻偏偏知道了不該知道的丈夫……像處理垃圾一樣,製造了一場‘完美’的意外車禍,讓他們一家三口,連帶著那個剛滿三歲的小女孩……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轟隆——!”
仿佛有一道無聲的驚雷在佟振邦的腦海中炸開!他臉上的暴怒倏然凝固,像岩漿驟冷,轉瞬蒼白如死灰!他踉蹌著後退一步,撞在沉重的書桌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他難以置信地盯著蘇鬱,仿佛看見魔鬼,嘴唇顫抖,啞口無言。二十年前那樁被他深埋心底、動用無數資源抹去痕跡的隱秘血案……他自以為完美的秘密……她何以知曉?!她究竟如何得知?!
蘇鬱看著佟振邦瞬間失魂落魄、如同被抽走了脊梁骨的模樣,眼中的嘲諷如同實質的冰刃,幾乎要將他的靈魂淩遲。
“您以為您做得天衣無縫?”蘇鬱的聲音冰冷徹骨,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審判意味,“您以為您父親佟遠山,那個在商海沉浮了幾十年、親手打造了這個帝國的老人,真的對這一切……一無所知嗎?”
她向前逼近一步,高跟鞋踩在散落的玻璃碎片上,發出清脆的碎裂聲,如同踩在佟振邦搖搖欲墜的心房上。
“您父親,佟遠山先生,”蘇鬱一字一頓,聲音如同來自地獄的宣判,“他早已洞悉一切!知曉他那唯一的女兒,他一生虧欠的至親,竟慘死於你這個親生兒子的陰謀之下!更了解到他那從未謀麵,卻始終占據他心頭最柔軟角落的小外孫女,是如何在一場‘意外’的大火中,悲慘地消逝在名為‘春暉’的孤兒院裡!”
“春暉孤兒院”這幾個字,如同最惡毒的詛咒,狠狠砸在佟振邦的耳膜上!他猛地捂住耳朵,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哀嚎!不可能!不可能!父親怎麼會知道?!他明明……
“那份遺囑!”蘇鬱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雷霆萬鈞的諷刺力量,如同重錘狠狠砸下!“那份將他名下80財富留給那個‘從未露麵的外孫女’的遺囑!就是他留給您——他親手培養、最終卻成了殺害他至親凶手的好兒子——最大的諷刺!最惡毒的報複!是他用整個佟氏帝國的財富,為您精心打造的一座……永遠無法逃脫的恥辱碑!”
她冰冷的目光如同探照燈,死死鎖住佟振邦那張慘無人色的臉。
“他誓要揭露真相,讓您明白,您費儘心機,弑親篡位,所奪得的全部,終將拱手讓予那孤兒院中,被您親手焚毀生命的‘孽種’!他就是要讓您活著!清醒地活著!看著您最在乎的權力、財富、佟家的基業,一點一點,全部落入那個您最想抹殺的‘汙點’手中!親眼目睹自己,淪為佟家的最大笑柄,背負上不可饒恕的……罪孽!”
“噗——!”佟振邦再也支撐不住,猛地噴出一口鮮血!猩紅的液體濺在散落著玻璃碎片和紙屑的地毯上,觸目驚心!
他身軀猛然一顫,如斷骨般跪倒在地,雙手狠抓發絲,發出野獸般絕望痛苦的哀嚎!蘇鬱的話,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靈魂上!
將他二十年來所有的野心、偽裝、自以為是的高高在上,連同他那搖搖欲墜的“孝子”人設,徹底焚燒殆儘!隻剩下赤裸裸的、無法洗刷的罪惡和……深入骨髓的、被命運徹底嘲弄的絕望!
書房裡,隻剩下佟振邦壓抑的、如同破舊風箱般的嗚咽,和蘇鬱那無聲的、冰冷的、如同俯瞰螻蟻般的審判目光。
而這一切的源頭,那個躺在病床上、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如同活死人般的“贗品”秋初霽,此刻卻成了這場滔天罪惡與殘酷複仇中,最微不足道,也最諷刺的……背景板。
死寂。
病房內的死寂像厚重的黑幕,沉甸甸地覆蓋在佟萱姿的每一寸肌膚上。監護儀規律的滴答聲,此刻聽來如同喪鐘,每一次跳動都在宣告著某種不可挽回的終結。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消毒水味,夾雜著揮之不去的血腥味,以及一絲若有若無、令人膽寒的腐朽氣息,交織成一股令人難以忍受的惡臭。
她僵直地站在原地,宛如一尊失去了靈魂的雕像,動彈不得。目光空洞地盯在病床上那個身影上——那個她叫了二十年“爺爺”,此刻卻如同破碎玩偶般癱在那裡的人。
枯槁灰敗的臉,被頸托強行固定成一個仰麵朝天的、絕望的姿勢。那雙渾濁的眼睛半開著,瞳孔失去了焦距,仿佛已墜入無儘的黑暗深淵,再也無法找回光明。
左半身如同冰冷的死物,右臂沉重地擱在身側,那隻枯瘦的手無力地攤開著,手腕內側那塊淺淡的雲朵印記,在慘白的燈光下像一道無聲的嘲諷。
假的。
一切都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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