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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7章 借勢(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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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影西斜,沉入山巒。就在暮色徹底吞噬天地前的最後一線慘淡微光中,一陣疾如密鼓的馬蹄聲猝然炸裂了凝固的死寂!如無數驚雷貼著地皮急速滾來!地平線上煙塵衝天翻卷!

車隊瞬間陷入了冰凍般的凝滯與恐慌!殘兵敗卒們麻木的臉上連最後的血色也被抽空,隻剩下一片死灰的聽天由命。幾個侍衛手指本能地搭上腰間佩劍的劍格,身體卻沉重如鉛,再也拔不動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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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塵近處彌散,為首騎士手中擎著的巨大軍旗如同劈開混沌的閃電,驟然刺破塵障衝入眾人眼底——

那在狂風中張牙舞爪、撕裂了最後的暮色的,赫然是一隻飛揚跋扈的玄色巨字:

“齊!!”

魯昭公渾濁黯淡、如同蒙著厚厚灰塵的瞳孔猛地收縮!枯瘦得隻剩一層蠟黃皮膚緊貼骨頭的手如鷹爪般狠狠摳住身旁開裂腐朽的車轅!指甲瞬間嵌入朽木,帶著腐朽木屑。整個人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刺激而篩糠似的劇烈顫抖起來!那熟悉的、威嚴蓋世的圖騰,如同一團從天而降的烈焰,狠狠砸在他瀕臨崩潰的心防之上!

煙塵被奔馬的鐵蹄踏散,為首騎士身後,一張堅毅如岩石的麵龐率先衝破塵幕。晏嬰翻身下馬,動作沉穩矯健,聲音如同洪鐘,帶著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力量:“魯侯一路受驚了!”他目光如炬,直逼那輛破敗車駕,“景公聞訊,已率大軍出臨淄城北門相迎!”

話音剛落,齊軍龐大嚴整的隊列便如同無聲湧出的黑色洪流,井然有序地填滿了道旁廣闊的田疇地界。隊列核心處,一輛由六匹毛色純白如雪、雄駿異常的戰馬拖曳的玉輅緩緩駛出。車身四柱飾以朱漆,雕琢滿最繁複的蟠虺螭龍秘紋。在垂落的夕照下,整輛車散發著令人不敢直視的高貴光芒。金燦燦的垂旈珠簾被侍從恭敬撩起,顯露出內裡端坐的齊景公——身著象征君王的玄端常服,氣度沉若淵海。

玉輅在魯昭公那輛搖搖欲墜的破車旁五步之遙穩穩停駐。鋪錦侍者如流水般迅速趨前,將一丈餘寬、豔紅如火的蜀錦徑直鋪展在冰冷枯黃的地麵上,連接起兩輛地位懸殊的車輦。景公步履雍容沉穩,足踏錦繡,如履雲端,一步步走下玉輅。

他無視腳下錦繡沾染的泥土,徑直走到魯昭公破車前停定。目光掃過那輛幾乎散架、蓬頂塌陷露出木架的破車,最後凝固在車中那位蓬頭垢麵、眼神渙散如同垂死之人般的魯侯身上。

最後一道慘淡的血色餘暉,將兩人身影斜斜地釘在枯死的大地上,拖得很長很長。秋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卷起地上的碎草敗葉,如無數枯瘦的鬼爪撕扯著衣衫。景公深吸一口混合著塵土與衰敗氣息的空氣,右臂抬起,沉穩如山嶽,指向道路儘頭地平線上那一片星羅棋布的齊軍營盤燈火。

“魯侯遭此巨變,皆因季、叔、孟三桓賊子悖逆天常!”景公的聲音在蕭瑟寒風中異常清晰,每一個字都如同滾燙的烙鐵,狠狠燙在所有流亡者僵冷的靈魂深處,“然魯之宗廟未毀,姬周禮器尚在!侯之為侯,名正言順,天下皆知其位!”他目光如炬,死死攫住姬裯那雙茫然無神的眼睛,聲音如同金石交擊,“寡人既至國門,焉能坐視國君如犬彘流落荒野?”

景公略作停頓,這刹那的沉默在嗚咽的秋風中彌散開更沉重的分量。

“今為魯侯特設采邑之屬,兩萬五千戶。”他身子微微前傾,聲音壓低一分,帶著一種秘不可宣的厚重承諾,“此非空言!我齊國即日奉上濟水之畔、泰山之陰最膏腴之壤,供魯侯暫居其尊,複其宮室,奉魯宗廟之祀!”他的聲調陡然拔高,每一個字都似千鈞巨鼎墜地,“待魯侯稍歇貴體,寡人必親點齊之虎賁,儘召同氣連枝之諸侯大軍——”

齊景公的聲音如同滾過天際的雷霆:“為魯國蕩平逆賊!護魯侯重返曲阜城闕之巔!”

“轟隆——”

魯昭公腦海中最後一根緊繃欲斷的、維係著一點點尊嚴和神智的弦,在景公最後一字落下的瞬間,徹底崩斷!他僵直枯槁的身體在那輛破車中凝滯了幾息,如同一尊從懸崖滾落、即將粉身碎骨的泥胎木偶。隨即,一聲撕心裂肺的、壓抑了數月乃至數年的悲鳴嚎哭,如同衝破堤壩的洪流,轟然爆發出來!那不是純粹的悲慟,是猝不及防間從地獄深淵被硬生生拔回人世,靈魂承受不住巨大落差而發出的、如同野獸瀕死般的嘶嚎!渾濁的淚水混合著臉上厚厚的汙垢,衝刷出一道道慘烈的溝壑。他整個人向前方猛然撲倒,枯瘦猙獰、指甲崩裂的手如同鐵鉤般狠狠抓住了齊景公那繡著華美黼紋的玄端下擺!

“齊侯!齊侯——!”他撕扯著嗓子嚎叫,聲帶破裂嘶啞得不成腔調,唯有那兩聲如同泣血般的“齊侯”在空曠淒冷的暮色荒野上回蕩,“君侯……君侯大德……姬裯……九泉為鬼……亦不敢……或忘……”語不成句,每一句都噎在喉嚨口,唯有絕望與狂喜交織的淚水和嘶喊噴濺而出。

晏嬰早已趨前數步,微微垂首恭立景公身側。那雙洞察秋毫的眸子卻像最精準的尺規,在不動聲色間已然計算著魯侯撲倒時濺起的泥點沾染在齊侯玄端下擺的汙痕大小與位置,心中默默換算著清洗所需耗費的人力和熏香品類。齊景公紋絲不動地站在原處,任由魯昭公那雙沾滿泥濘與淚水的手如瀕死者抓住浮木般死死揪住他的衣袍下擺,任由那哀絕的嘶嚎如實質的刀子般刮過耳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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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玄色的寬袍大袖在強勁的晚風中飛揚如墨色的火焰。夕陽最後一點如血的殘光沉淪於遠山的輪廓之後,凝滯的紅暈如同乾涸的膿血,敷在他棱角分明如刀削斧劈的側臉上。那深不見底的眼眸深處,清晰地倒映著眼前這因猝獲生天而徹底崩潰、因尊嚴被猛然砸碎而失態癲狂的末世君主之相。但更深邃的靈魂幽穀之中,比那血紅暮色更冰冷、如亙古玄鐵般堅硬沉實的,是那些早已在濟水之畔、泰山之陰規劃停當的沃土村落,是那被命名為“奉養”實則牢牢掌控於股掌的兩萬五千戶魯國民命!它們早已在他心中排布分明,是遠比眼下這場痛哭流涕更具價值的兵符。冰冷的算計在溫情的表象下無聲奔流。

齊軍如林的刀戟在視野裡豎起森然的寒光,玄色的“齊”字旗幟在暮色下如烏雲翻滾,無聲地吞噬了整個視野的最後一縷天光。

臨淄齊宮。“山河九鼎圖”巨幅懸掛於高牆,織錦的經緯間標示著諸侯疆域與膏腴之所。景公手中那柄鋒銳細長的青玉圭尺,尖端凝聚的寒光,穩穩點在巨圖上魯國邊境一片標注著沃野標記的空白處——正是他口授於魯昭公的兩萬五千戶封地。

“此田邑戶籍冊簿,即刻依規,謄抄副本兩份。”景公聲音沉緩,目光俯視階下躬身待命的司民之官,“擇其緊要細目者,”他目光轉向殿外層雲密布的天空,“派三路精乾使騎,一人宋,一人鄭,一人兼程快馬奔陳、衛等小邦……”

話音未畢,殿角帷幕深處極幽暗處傳來晏嬰幾乎耳語般低緩的聲音:“晉使正由西門入館驛……”

景公點壓在那片魯國封地上的玉圭尺尖微微一沉,停頓了極短暫一瞬,旋即繼續在圖上穩穩畫了一圈:“正宜使其共知。此兩萬五千戶名籍清冊,與寡人討伐魯逆之師盟約函,”他眼神陡然銳利如出匣之劍鋒,“便是寡人送與列侯……亦送與晉人的燙金請柬!”語畢,他手腕輕抬,青玉圭尺收回袖中,負手轉身,深潭似的瞳仁穿過高高的欞窗,投向鉛灰色低垂的天幕深處。幾隻黑色寒鴉聒噪著掠過飛簷鬥拱,黑色的翅羽如同幾片不祥的枯葉,切開沉甸甸的暮氣。

名冊抄本與討逆檄文如同淬毒的箭矢,由三隊精乾緹騎飛馬攜往四境。數日後,宋公、衛侯、曹伯等國書如同冬日群鴉般紛紛飛至齊宮案前,辭藻懇切堆疊,無不盛譽齊侯“尊周禮、恤孤弱、守道義”,儼然中原列國共奉之準霸星幟。

更深入靜,臨淄宮闕深處。一盞孤燈將景公的身影投射在繪有雲龍紋的巨大屏風上,影子被拉扯得變形、扭曲,忽而模糊如霧,忽而凝滯如鐵鑄。他孤坐於巨大的幾案前,一份剛剛啟開封泥的秘簡在他微顫的指間展開了冰山一角。那簡紮的封口處,赫然是一枚象征晉國無上威嚴的漆黑鳥翎!

簡上寥寥數行銳利如刀的刻痕:“魯綱失序,天道自有因果……晉受周天子命托東國,主齊魯之訟……外臣自宜慎之……慎之。”

“嗶啵!”一顆滾燙的巨大燭淚猝然砸落在他手背上,發出細微的灼燙聲,皮膚瞬間留下一點凝固的紅痕。景公沒有看那燙痕,身體如銅像般紋絲未動。

屏風上那道巨大的身影驟然凝固了。殿閣飛簷角上的風鐸,在穿透窗縫的尖利寒風吹拂下,發出斷斷續續的、如同瀕死者嗚咽般的淒鳴,燭焰在他深邃的眼窩裡投下變幻無常、跳躍如鬼魅的光影。

正午時分,沂水河畔那座倉促落成的齊地為魯君營建的臨時宮院在陽光下顯得蒼白而單薄。新砌青石的縫隙還未被泥土填實,剛移栽的花木葉子無精打采地卷著邊。沉重的宮門被幾個粗役宮奴艱難地推開,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如同沉重而漫長的歎息。

魯昭公姬裯孤零零地站在空曠得令人心悸的前庭中央。錦袍加身,玉帶環腰,簇擁在華美而帶著生硬氣息的新廊之間。然而那張臉上最初被點燃的光亮,如同燃燼的油燈,正一點點冰冷、僵硬下去,最終凍結成一層毫無活氣的青灰。目光散亂無神地掃過庭院角落裡尚未清理乾淨的碎石和堆疊的空花盆,長久地停留在庭院儘頭被冷落院牆切割後、顯出的一角灰蒙蒙的天空。

景公簡樸的駟馬安車就在此刻緩緩駛入這片新造宮邸的外院。沒有樂舞,沒有儀仗,甚至連駕者的鞭響都帶著刻意壓低的謹慎,靜得與這新宮格格不入。景公一身深色常服,在兩名貼身侍衛的隨護下,穿過幾道空寂的回廊,走向庭院深處那個凝固的身影。腳踏在新鋪的青石板上,發出清晰的回響,每一步都敲打著死寂。

他行至距昭公丈許處停步。庭院中乾枯的梧桐枝條在冷風中相互摩擦,聲音細碎得像幽魂的低語。姬裯緩慢地、僵硬地轉過身來,那雙深陷眼窩中淤積的,不再是希望的微光,而是徹底枯竭的、毫無生氣的渾濁死水,冰冷冷地對上了景公深沉複雜的目光。

無聲。死寂的空氣仿佛凝成了冰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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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裯喉間發出一聲極輕、如同腐朽門軸轉動的“嗬……”聲,仿佛有什麼被封死的通道被強行撬開了一絲縫隙。他看著景公,那目光裡沒有噴薄的恨意,沒有激湧的質問,隻剩下一種被徹底抽空了靈魂之後的巨大茫然,像被遺棄荒野的偶人。

景公心口猛然一窒,仿佛有看不見的巨石砸落深淵。

“魯侯……”景公的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滯澀低沉。

“公……不須……再費心了。”魯昭公的嘴唇微微翕動,聲音乾澀沙啞,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出口便被冷風卷走。仿佛耗儘了所有殘存的氣力,他艱難地轉動脖子,眼神渙散地、空洞地再次投向院門之外那片灰蒙蒙、什麼也沒有的空蕩天穹。那裡除了刺骨的風和翻滾的鉛雲,再無他物。

景公的目光沉沉劃過姬裯那張木然僵硬、找不出一絲溫度與活氣的麵孔,看著那灰敗到極致的眼神一點點將這片新宮也拖入死地。他沒有再說什麼,猛地轉過身軀,沉重的皂靴踏著冰冷而堅硬的地麵,一步一步,背離那座精心打造卻已淪為人間冰窖的宮殿,決絕地走向幽深的回廊儘頭,將那個凝固在庭院中央的枯槁身影徹底留在身後蒼白的陽光裡。

當夜,齊宮最為深邃的偏殿內,巨大的蟠螭銅燈陣列將一切映照得亮如白晝。寒風在殿外咆哮著,如同萬千冤魂撞擊著厚重的窗欞,發出令人心悸的轟然悶響。巨大的幾案上攤開一幅以朱砂描摹的古老輿圖——“桓公九合諸侯會盟霸業圖”。圖上原本標注齊國的宏偉疆域此刻被一張更大、墨色更深、邊界如同巨鱷獠牙般延伸的版圖所覆蓋——晉。燭火瘋狂跳躍著,將晉國邊緣的墨線切割出晃動不安、極具威脅意味的陰影。

齊景公孑然一身立於殿心深處,背對著那幅象征昔日輝煌卻被陰影籠罩的煌煌畫卷與搖曳躍動的巨大燭火。淩厲的夜風穿過窗欞微不可察的縫隙,掀起他鬢角散落的幾縷銀絲,寬大的袍袖在氣流中無聲地鼓蕩震顫。

燭台上,豆大的火苗狂亂地跳躍著,在他深邃如同遠古寒潭的眼眸中心映出兩簇極微小、卻在燃燒的金紅色火焰。他微微揚起頭顱,冷峻的麵容被跳動的光影分割成明暗錯動的堅硬板塊,如同在仰視殿頂藻井中那些沉默盤旋、象征著古老威嚴的蟠螭雲雷紋飾。時間在冰冷的寂靜中流淌。空曠殿宇內唯有燭火燃燒時細微的“嗶剝”爆裂聲和角落那尊青銅漏壺水滴落地的、永無止境的“滴答……滴答……”,如同宣告著某種宿命的節奏。良久,一個極其輕微、仿佛被砂紙磨礪過的吸氣聲,終於撕裂了這一片死寂。

“彼能去之……”他的聲音幾乎低不可聞,更像是在與殿宇四角盤踞的、無形而強大的存在進行某種古老的對話,“寡人……亦必能代之!”字字出口,沉重如重錘砸鐵,似要將這誓言楔入亙古不變的磐石。寒潭般深不見底的眼底,兩簇微火驟然熾燃!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熊熊躍動的火焰,穿過堅實的窗欞,投向南方那片廣袤的、被無邊暗夜和強大陰影沉甸甸覆蓋著的土地——晉。

沂水畔那座嶄新的臨時宮苑很快顯出凋敝之氣。精心鋪設的磚石縫隙處雜草探出細微的頭,新漆的木柱在幾場風雨後開始微微褪色。齊景公再未踏足此地。隻有奉命按時運送糧秣用度的齊吏車馬偶爾進出,帶起零星的塵土,旋即便在空曠的庭院裡重歸死寂。

魯昭公姬裯如同一尊活動的泥塑,日漸枯槁下去。寬大的錦袍越發顯得空空蕩蕩,掛在嶙峋的骨架上。他長久地坐在廊下冰冷堅硬的石階上,目光呆滯地望著被庭院高牆切割得隻剩下一方狹小的、灰蒙蒙的天空。那片天空成了他唯一的風景。宮人悄無聲息地送來食水,又悄無聲息地收走幾乎不曾動過的玉箸金盤。他有時會伸出枯柴般的手,在冰冷的地麵上無意識地劃動。指尖劃破地麵薄薄的浮塵,露出的磚石表麵紋路粗礪。他會久久地低頭注視著那些被自己指尖刮出的細微白痕,目光呆滯,如同那裡麵能映出昔日的章華台、曲阜城樓,或是彆的什麼早已死去的幻影。每一次日影西移,每一次月缺月圓,隻在那空洞的眼瞳裡留下更深的死寂與空洞。

當臨淄城中喧囂的市聲穿透層層宮牆傳入這方枯井般的庭院時,姬裯偶爾會抬起渾濁的眼。那聲音裡有商販的叫賣,有孩子的奔跑笑鬨,有車馬轔轔——那是屬於這片名為“齊國”的熱氣騰騰的土地的呼吸。聲音入耳,姬裯嘴角的肌肉便會無法控製地、輕微地抽搐幾下。那表情卻無法歸類為任何一種明確的情感——非笑非悲,非恨非念,更像是一尊腐朽木偶關節在被無形之力牽動時所表現出的純粹機械反應。他喉嚨裡發出一兩聲“嗬…嗬…”的氣息,短促,漏風,如同一個壞掉的鼓風皮囊。隨後一切又歸於可怕的靜默,隻剩下廊外偶爾掠過的野雀振翅聲和他自己壓抑在胸腔裡渾濁的、如同破敗風箱般的沉重呼吸。那聲音粗重、混濁,每一次吸氣和呼氣都帶著某種艱難、凝滯的阻力,在靜得令人窒息的庭院裡拖長成令人心頭發麻的歎息,如同生命的沙漏正以這喘息為節拍,艱難地、一格格地向下沉落。每一個沉重的氣流排出,仿佛都從他這具朽木般的身軀裡帶走了一絲殘存的溫度、一絲早已微弱幾不可聞的靈魂氣息。空氣似乎也因此變得更加渾濁凝滯,緩緩下沉,最終沉積在空蕩的廊院深處,形成一片令人無法呼吸的沉重死水。

在這令人絕望的萬籟俱寂中,隻有齊宮高闕之上徹夜不滅的燈火穿透層層黑暗,映出君王伏案的身影。景公的目光穿透幽深的宮牆,越過沉沉的夜幕,如冰封的火種般投向南方的崇山峻嶺之後。巨大的銅架上,那柄曾經沾著宋境血泥、閃爍著魯國贈地權柄、又親曆了齊魯邊界承諾與背棄的佩劍靜靜懸垂。此刻,冰冷的劍身被幽微的燭火照亮,劍脊深處那一條沉澱千年的幽邃寒光正無聲流淌。

這寒光仿佛一條蟄伏的幽蟒,倒映於景公燃燒著野望的眼潭深處。冰與火詭異地糾纏,淬煉成一種凝固的、金屬般的瘋狂。他指尖在冰冷滑膩的劍身上無意識地撫過——當它真正刺穿晉國那無邊陰影的皮囊時,才配稱為“霸主之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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