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五章:影動驚蛇
蘇瑾,這個平日裡在內衛府文書堆中毫不起眼的記室參軍,如今已成為狄仁傑棋盤上一枚至關重要的棋子。隻是,這枚棋子屬於對手,且深諳隱藏之道。
李元芳對蘇瑾的監控,達到了前所未有的嚴密程度。不僅有其上下值路線的固定哨,更有擅長易容潛伏的內衛,扮作販夫走卒,遊弋在其居所與常去場所周圍。蘇瑾每日的行程、接觸的每一個人、甚至購買早點的攤販,都被詳細記錄在案。
然而,一連數日,蘇瑾的生活軌跡規律得令人窒息。辰時準時到衙,埋首案牘;午時在府內膳堂用飯;酉時下值歸家,途中或去固定的雜貨鋪買些日常用物,或去那家書畫鋪觀賞片刻,但再無與墨衡相關的接觸,更無任何形跡可疑之人靠近。
“大人,這蘇瑾未免太過謹慎。”李元芳彙報時,語氣帶著一絲焦躁,“莫非他已有所察覺?”
狄仁傑坐於案後,神色平靜地翻閱著近日神都各處的輿情彙總,聞言並未抬頭,隻淡淡道:“越是如此,越說明其心中有鬼。尋常官吏,豈會活得如同尺子量過一般精確?他越是想表現得毫無破綻,這本身便是最大的破綻。”
他放下手中文書,看向李元芳:“他近日經手的文書,可有異常?”
“按您的吩咐,已通過增設複核程序,將他經手的關鍵卷宗都秘密抄錄了一份。”李元芳回道,“暫時未發現明顯的篡改或銷毀痕跡。但他似乎……查閱了一些與宮內戍衛換防、將作監物料采買相關的舊檔,這些雖在其職權範圍內,但結合眼下情勢,難免令人生疑。”
宮內戍衛、將作監物料……狄仁傑眼中閃過一絲了然。這是在為萬象神宮的行動做信息準備嗎?
“繼續盯著,耐心是獵手最重要的品質。”狄仁傑叮囑道,“另外,那家書畫鋪,查得如何?”
“書畫鋪背景乾淨,掌櫃的是個老學究,與蘇瑾交往也僅限於買賣書畫、品評筆墨,未發現異常。不過……”李元芳略微遲疑,“屬下的人發現,蘇瑾每次去書畫鋪,似乎都格外留意掛在牆角的一副《雪夜訪戴圖》,雖未購買,但每次都會駐足觀看片刻。”
“《雪夜訪戴圖》?”狄仁傑眉峰微動,“可知是何人所作?有何特異之處?”
“已查過,是前朝一位不太出名的畫師仿作,筆法尚可,但並非名品。鋪主也說不出所以然,隻道蘇參軍似乎獨愛此畫意境。”
獨愛意境?狄仁傑沉吟不語。雪夜訪戴,乃是東晉名士王徽之雪夜興起,泛舟訪友戴逵,至門不入而返的典故,取其“乘興而行,興儘而返”的率性。蘇瑾此人,身處陰謀漩渦,竟會獨愛這般超然物外的意境?是附庸風雅,還是另有所指?
“將此畫的細節,臨摹一份給我。”狄仁傑吩咐道。
“是。”
就在狄仁傑試圖從蘇瑾這看似無懈可擊的日常中尋找縫隙時,如燕那邊關於玉玨的追查,也有了新的進展。她通過那位老匠人的關係,輾轉找到了一位曾在鴻臚寺任職、年老致仕後專注於研究西域古文物的老博士。
老博士在仔細查驗了玉玨的實物後如燕以重金和狄仁傑的名帖為保證,方說服其秘密協助),戴著厚厚的靉靆老花鏡),觀察了足足半個時辰,方緩緩道:
“此玉質地,確非中原所產,乃昆侖山北麓之和田青玉,其性溫潤中帶著雪域之寒。這紋路……老朽可以斷定,並非純粹的象雄‘雍仲’,亦非古格‘雲界’,而是……一種融合演變後的紋樣。你看這雲渦中心的回旋,內裡暗藏蓮蕊之形,此乃受天竺佛教文化影響之跡象。此物,很可能出自……吐蕃!”
“吐蕃?”如燕心中一震。
“不錯。”老博士篤定道,“吐蕃王室及貴族,素喜融合本土苯教紋飾與外來的佛教、乃至西域諸國文化元素,打造具有獨特風格的玉器法器,以彰顯其權力與信仰。此玉玨上的紋路,老朽曾在一些記述吐蕃大論宰相)府邸儀製的殘卷插圖中見過類似圖案,應是某種……身份或等級的象征。”
吐蕃!這個雄踞高原、與大唐時戰時和的強大帝國,其觸角竟然可能深入到了神都,與“青鸞”組織勾結?
如燕立刻將這個重大發現回報狄仁傑。
狄仁傑聽完如燕的稟報,久久不語。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麵,發出規律的輕響。吐蕃……如果“青鸞”的背後有吐蕃的影子,那麼其圖謀萬象神宮,就絕非簡單的內部權力鬥爭或前朝餘孽作亂,而是可能牽扯到兩國交鋒、動搖國本的驚天陰謀!
“此事關係重大,未有確鑿證據前,絕不可泄露半分。”狄仁傑肅然道,“如燕,你繼續通過江湖渠道,留意近期神都內是否有吐蕃使者、商隊之外的隱秘人員活動,尤其是與宗教、秘術相關之人。”
“侄女明白。”
狄仁傑又看向李元芳:“元芳,對蘇瑾的監控不能放鬆,但策略可稍作調整。他可查閱戍衛、物料檔案,我們便讓他看。隻是,你看準時機,可以‘不經意’地讓他接觸到一份……關於萬象神宮近期將進行大規模夜間防火演練的‘內部計劃’。”
李元芳先是一愣,隨即恍然大悟:“大人是想……投石問路?”
“不錯。”狄仁傑眼中閃過一絲銳光,“真真假假,虛虛實實。看他如何將這份‘計劃’傳遞出去,又能引出何方神聖。”
網,已悄然收緊。餌,也已備好。現在,隻待那條隱藏在深水下的“青鸞”,按捺不住,浮出水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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