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衛府密室之中,燭火搖曳。數名精於算學、符籙乃至軍中密語的文書,正圍坐在長案旁,案上鋪滿了《雪夜訪戴圖》的細節拓片與各種密碼對照典籍。空氣中彌漫著墨香與一種緊繃的專注。
狄仁傑並未催促,隻靜靜坐在一旁,手中捧著那枚來自墨衡的、可能關聯吐蕃的玉玨,指尖感受著其溫潤與冰寒交織的奇特質感,心中推演著各種可能。
時間一點點過去。終於,一位年約四旬、曾在兵部職方司任職、對各方密語頗有研究的孫主事直起身,揉了揉發脹的額角,長籲一口氣:“閣老,有眉目了!”
狄仁傑立刻抬眼望去。
“此套密碼,基礎確與軍中舊式‘點劃碼’同源,但經過了極其複雜的變體處理。”孫主事指著拓片上幾組符號,“您看,尋常點劃碼,一點為一,一劃為五。但此套密碼中,點的位置、與劃的連接方式,乃至墨點的濃淡,皆蘊含不同含義。結合畫中題跋的筆畫順序作為參照密鑰,屬下等反複推演,已能破譯出六七成內容。”
他取過一張紙,上麵已重新書寫著破譯出的文句,雖仍有部分缺失,但大意已明:
“[朔日][確認]樞位三更動,[戌亥]之交,[青鸞]巡幸,[明燈]為號,[蟄伏]者起……[吐蕃][讚普]……”
“朔日”指初一,“確認”應是回應之前的指令。“樞位三更動,戌亥之交”指的是核心位置很可能指萬象神宮某處)在三更天子時)、戌時與亥時交替晚上九點到十一點)這個時間段有變動或行動。“青鸞巡幸”無疑是核心行動代號。“明燈為號”與假計劃中的“夜巡燈球”對應。“蟄伏者起”意味著潛伏的力量將被激活。
而最後那兩個詞,雖因部分符號未能完全破譯而顯得模糊,但“吐蕃”與“讚普”吐蕃君主之稱)的出現,無疑如驚雷般炸響在密室之中!
“吐蕃讚普……”狄仁傑緩緩放下玉玨,眼中厲色一閃而逝。這已不再是懷疑,而是幾乎證實了“青鸞”組織與吐蕃最高層存在關聯!他們的圖謀,已上升至邦交層麵,凶險程度倍增!
“孫主事,依你之見,若要在原畫上,以同樣手法修改或添加密文,可能辦到?”狄仁傑壓下心中的驚濤,冷靜問道。
孫主事沉吟道:“回閣老,此法極其精妙,需對原畫筆墨、紙質、乃至渲染層次有極深了解,模仿其筆意墨色,方能不露破綻。尋常畫師絕難勝任。不過……若隻是臨時覆蓋,且不要求完全一致,隻需讓對方能解讀出我們想傳遞的‘錯誤’信息,或可一試。但風險在於,若對方足夠謹慎,或能看出修改痕跡。”
“無需完美,隻需一時惑敵即可。”狄仁傑決斷道,“元芳,你立刻去尋一位絕對可靠、且擅模仿筆跡墨色的高手。我們要給蘇瑾,或者說給他背後的‘青鸞’,送上一份新的‘確認’指令。”
“大人的意思是?”
“將‘朔日確認’,改為‘[望日][待命]’!”狄仁傑目光銳利,“朔日是初一,望日是十五。我們將他們的行動時間,推遲半月!同時,將‘明燈為號’,改為‘[火起]為號’!讓他們去等待一場永遠不會發生的火災!”
李元芳立刻明白了狄仁傑的意圖。這是要打亂對方的節奏,製造混亂,並讓他們在錯誤的時機暴露!“末將這就去辦!”
“且慢,”狄仁傑叫住他,“修改密文之事,需極其隱秘。你想辦法,製造一個蘇瑾必須再次前往書畫鋪,並能短暫獨處、接觸到那幅畫的‘合理’緣由。”
李元芳心領神會:“屬下明白!”
兩日後,內衛府內部流傳起一個消息:因歸檔卷宗中發現幾處前朝年號書寫疑義,需調閱相關時期的書畫作品作為筆跡參照,各司若有收藏或熟知此類書畫者,需上報協助核查。作為記室參軍,且常出入書畫鋪的蘇瑾,自然被“委以重任”,需前往幾家熟悉的店鋪進行初步詢查。
這是一個合情合理、不會引起懷疑的借口。
蘇瑾果然再次來到了那家書畫鋪。在與掌櫃的交談,並“例行公事”地查看幾幅畫作後,他如同往常一樣,踱步至《雪夜訪戴圖》前。趁著掌櫃轉身去取另一幅畫的間隙,他迅速而隱蔽地檢查了畫作右上角那片留白——內衛安排的高手,已在前夜潛入,以極高明的手法完成了密文修改。
蘇瑾的瞳孔微微收縮,他顯然讀懂了修改後的信息——“望日待命”、“火起為號”。他的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瞬間恢複平靜,仿佛隻是欣賞畫作時的一次尋常呼吸變化。他並未停留過久,很快便告辭離開。
“他看到了,並且……信了,或者至少,他需要將這條‘新指令’傳遞出去。”負責遠程監視的內衛回報。
“很好。”狄仁傑頷首,“現在,就看那條線上的老道士,或者其他接應者,何時會再次出現了。盯緊蘇瑾,也盯緊那幅畫。他們內部,或許會因這突如其來的‘變更’而產生新的聯絡。”
投出的石子,已激起了漣漪。接下來,就是等待這漣漪擴散,引出深藏水底的大魚。而狄仁傑手中,已然握緊了與吐蕃相關的關鍵線索,他需要思考,如何在應對“青鸞”陰謀的同時,處理好這敏感而危險的邦交隱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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