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如同一根逐漸收緊的弦,勒在神都每一個知情者的心頭。狄府內外,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李元芳的布控堪稱滴水不漏。洛水上下遊,凡能停靠稍大船隻的碼頭、河灣,乃至一些看似不可能的荒僻岸灘,都布下了明暗雙崗。內衛的好手們扮作漁夫、船工、貨郎,日夜不停地巡視監視,任何可疑的船隻都逃不過他們的眼睛。同時,對漕幫以及與“晉豐號”有牽連的船運商戶的監控也悄然加強,確保不會有一條漏網之魚。
曾泰帶領著幾名書吏,幾乎是廢寢忘食地撲在從菩提寺帶回的那堆積如山的文書賬冊上。他們逐字逐句地分析,試圖從那些隱晦的暗語、複雜的數據中,剝離出關於“盛舉”地點、方式的確切信息。進展緩慢,但並非毫無收獲。他們發現,“河洛先生”這個代號出現的頻率極高,似乎是“尊者”在神都地區的總協調人,地位甚至在慧覺之上。而多處文書都隱晦地提及需要一處“開闊、近水、易聚易散”且“不失莊重”的場所。
“開闊、近水、易聚易散、不失莊重……”曾泰揉著發脹的太陽穴,在神都地圖上圈畫著可能的地點,“洛濱的皇家苑囿?不對,守衛森嚴,他們混不進去。幾處公共的河畔廣場?人煙稠密,但不夠‘莊重’……難道是……某些達官顯貴的私家彆業?”
張環對鄭宇的監視也傳來了消息。鄭宇果然坐立不安,告病在家,但其府邸並未有陌生人出入,反倒是其家人頻繁前往東西兩市采購,數量遠超尋常,似在儲備物資。更奇怪的是,鄭宇府上有仆役暗中與城西一家專營焰火、燈彩的商鋪接觸,訂購了一批數量不小的河燈與特製焰火。
“河燈?焰火?”狄仁傑聞報,眼中精光一閃。月圓之夜,洛水之濱,河燈焰火……這似乎與“開闊、近水、易聚易散”的條件頗為吻合!難道他們的“盛舉”,是打算利用中元節放河燈、燃焰火的民俗作為掩護,進行某種大型的聚集或儀式?
“重點監控那家焰火鋪子!查清這批貨的最終流向和存放地點!”狄仁傑立刻下令。
如燕對那半枚玉玨的研究也有了新發現。她找來神都幾位見識廣博的老玉匠由狄春秘密請來),其中一位年近九旬的老匠人端詳良久後,顫巍巍地指出,這玉玨上的古老圖騰,與他年輕時在一位西域胡商那裡見過的、某種早已失傳的祆教祭祀禮器上的紋飾有七八分相似!而玉玨上那奇異的淡香,經如燕多方比對試驗,發現其與幾種產自西域的珍稀迷迭香與龍涎香的混合氣味接近,這兩種香料在古祆教儀式中常被用於通神或迷惑信眾。
祆教?源自波斯的古老宗教,曾在南北朝至隋唐時期一度流行於中原,其教義神秘,儀式奇特。這無疑為“尊者”的身份和“盛舉”的性質,又蒙上了一層更加詭異的麵紗。
狄春那邊的打聽也印證了這一點。有黑市的消息稱,近半年來,確實有人在暗中高價收購與祆教相關的古物和典籍,行事十分隱秘。
所有的線索,似乎都隱隱指向了即將到來的月圓之夜,指向了洛水之濱,指向了一場可能以祆教儀式為偽裝的大型陰謀!
然而,“尊者”的具體身份、“河洛先生”是誰、灰衣人在何處、那“盛舉”的最終目的究竟是什麼,依然迷霧重重。
時間隻剩下最後兩天。
這天傍晚,李元芳帶回一個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消息——被嚴密監控的光祿寺少卿鄭宇,在其府邸書房內,服毒自儘了!現場同樣留有遺書,自稱因“監管宮市不力,愧對皇恩”,但其死狀與崔亮極為相似,脖頸處亦有不易察覺的強製痕跡,顯然又是滅口!
“他們開始最後的清場了。”狄仁傑麵色陰沉,“鄭宇一死,我們在朝中明麵上的線索又斷了一條。這說明,他們對自己在月圓之夜的行動極有信心,認為即便犧牲掉這些棋子,也能達成目的。”
壓力,如同不斷上漲的潮水,洶湧而來。
“大人,我們是否要提前行動?查封那家焰火鋪,或者加強洛水沿岸的盤查?”李元芳建議道,他擔心夜長夢多。
狄仁傑沉思良久,緩緩搖頭:“不。對手狡猾如狐,我們若此時大動乾戈,他們很可能取消或改變計劃,屆時我們便前功儘棄,再難覓其蹤。如今我們在暗處亦在明處,他們知道我們有所察覺,但未必清楚我們掌握了多少。這是一場博弈,看誰先沉不住氣。”
他走到窗前,望著窗外漸漸暗淡的天色,語氣堅定而決絕:“傳令下去,所有人按兵不動,外鬆內緊。我們要等,等他們自己走上舞台。元芳,讓你的人打起十二分精神,月圓之夜,就是決戰之時!我要看看,這位‘尊者’,究竟是何方神聖,敢在神都洛陽,掀起如此風浪!”
“是!”李元芳感受到狄仁傑話語中的決然,心中豪氣頓生,肅然領命。
神都的夜幕緩緩降臨,洛水無聲流淌,倒映著城中萬家燈火,也倒映著那隱藏在水麵之下、即將破水而出的驚天暗潮。
喜歡神探狄仁傑第五部請大家收藏:()神探狄仁傑第五部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