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衣僧人”被秘密押回狄府最深處的密室,由李元芳親自挑選的、絕對可靠的內衛嚴加看守。他肩胛與腿骨的重傷已被簡單處理,防止其因傷重斃命,但劇烈的疼痛和穴道受製,讓他徹底失去了反抗能力。此刻,他癱坐在冰冷的石地上,臉色蒼白,冷汗涔涔,那雙鷹隼般的眼睛裡,除了因疼痛帶來的生理性淚水,更多的是一種冰冷的、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死寂。
狄仁傑並未急於審訊。他先仔細查看了李元芳肋下的傷口,確認無礙後,才將目光投向密室中的囚徒。他沒有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隻是拉過一把椅子,坐在“灰衣僧人”對麵,目光平靜地注視著他,仿佛在看一個久彆重逢的……故人?
“我們又見麵了。”狄仁傑開口,聲音平和,聽不出絲毫審訊的意味,“望辰台上,閣下身手不凡,來去如風,老夫印象深刻。”
“灰衣僧人”閉上雙眼,嘴唇緊抿,一言不發。
“閣下並非真正的僧人,這身僧袍,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工具。”狄仁傑繼續道,如同閒話家常,“你潛伏於菩提寺,代‘河洛先生’傳遞指令,協調各方,是‘尊者’在神都不可或缺的臂膀。如今,‘尊者’重傷在身,急需藥材續命,而你這條最重要的聯絡線又被掐斷,不知他此刻,作何感想?”
聽到“尊者重傷”、“藥材續命”,“灰衣僧人”的眼皮微微顫動了一下,但依舊沒有開口。
李元芳在一旁看得有些焦急,但見狄仁傑氣定神閒,便強壓住催促的念頭。
狄仁傑並不氣餒,從袖中取出那張未寫完的紙條,在“灰衣僧人”眼前展開:“‘藥斷,傷反複,恐……速……洛’。這‘洛’字,指的是什麼?是讓你們速去洛陽某處取得藥材?還是……另有所指?”
“灰衣僧人”猛地睜開眼,死死盯住那張紙條,眼中閃過一絲難以置信,隨即又化為更深的陰沉。他顯然沒料到這張字條會落入狄仁傑手中。
“你不說,也無妨。”狄仁傑將紙條收起,語氣依舊平淡,“許攸許尚書府上購買特定傷藥,你與許府心腹仆役密會於菩提寺密道,這些,我們都已知曉。許尚書身為禮部之首,卻與妖逆‘尊者’勾結,煉製毒物,蠱惑人心,更欲借邪術謀朝篡位,此等行徑,按律當淩遲處死,株連九族。”
他刻意將“謀朝篡位”四個字咬得極重,觀察著“灰衣僧人”的反應。
果然,“灰衣僧人”的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一種極度的憤怒與……一絲被褻瀆般的情緒?他猛地抬起頭,嘶聲道:“胡說!尊主乃天命所歸,光明化身,豈是謀朝篡位之宵小!爾等凡夫俗子,安知天命!”
他終於開口了!雖然是被激怒下的反駁,但終究打破了沉默!
狄仁傑心中微動,捕捉到了他話語中的關鍵——“天命所歸”、“光明化身”。這更印證了“尊者”自詡為“光明之子”的野心。
“哦?天命所歸?”狄仁傑順著他的話,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嘲諷,“若真是天命所歸,為何如今如喪家之犬,重傷隱匿,連治傷藥材都要求助於凡俗藥鋪?若真是光明化身,為何行事鬼祟,藏頭露尾,隻能依靠毒物與控製人心來維係其勢力?”
“你……!”灰衣僧人被問得啞口無言,臉色漲紅,牽動了傷口,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狄仁傑不再緊逼,給他喘息的時間,同時也讓那些質疑的話語在他心中發酵。
片刻後,狄仁傑才緩緩道:“你忠於你的‘尊主’,或許有其緣由。但他所行之事,荼毒生靈,動搖國本,已入魔道。你當真認為,犧牲無數性命,造就一個依靠毒物與邪術維持的‘神’,便是天命?便是光明?”
灰衣僧人眼神劇烈掙紮,狄仁傑的話,顯然觸及了他內心深處某些不願麵對的疑慮。望辰苑的失敗,“尊者”的重傷,藥材的斷絕,以及如今的身陷囹圄,都在無情地衝擊著他原本堅定的信念。
“許攸便是‘河洛先生’,對嗎?”狄仁傑忽然問道,語氣肯定,不容置疑。
灰衣僧人渾身一震,猛地看向狄仁傑,眼神中充滿了驚駭。他雖然沒回答,但這反應,已然說明了一切!
狄仁傑心中最後一塊拚圖落下。禮部尚書許攸,就是隱藏在朝堂深處的“河洛先生”,是“尊者”勢力在神都乃至朝中的總協調人和重要保護傘!
“至於‘尊者’……”狄仁傑目光如炬,緊緊盯著灰衣僧人的眼睛,“他究竟是誰?與許攸是何關係?此刻藏在何處?”
灰衣僧人咬緊牙關,低下頭,再次陷入沉默,但這一次,他的沉默中帶著明顯的動搖與掙紮。
狄仁傑知道,火候已到,不能再逼。今日獲得的信息已經足夠驚人。他站起身,對李元芳道:“好生看管,給他治傷,飲食不可怠慢。”
走出密室,李元芳難掩興奮:“大人,許攸就是‘河洛先生’!我們終於確認了!”
狄仁傑臉上卻並無太多喜色,反而更加凝重:“確認了許攸,隻是第一步。‘尊者’的身份依舊成謎,他能驅使許攸這等人物,其身份地位,恐怕比許攸隻高不低。而且,許攸身為尚書,黨羽眾多,動他,需有萬全之策,鐵證如山。”
他抬頭望向夜空,月已西斜。
“留給我們的時間不多了。必須在許攸察覺‘灰衣人’被捕之前,找到‘尊者’的藏身之處,拿到他們謀逆的鐵證!”
鐵幕,已然被撕開了一道裂痕。但裂痕之後,是更深的黑暗,還是黎明的曙光,猶未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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