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場休息的哨聲，對泰山隊的球員們來說，不啻於天籟之音。
通往更衣室的短短通道，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泥沼裡。
球員們一個個癱坐在長凳上，胸膛劇烈地起伏，空氣中彌漫著汗水、藥膏和一種近乎虛脫的氣味。
隊醫和理療師穿梭其間，遞上電解質水，為抽筋的肌肉做著拉伸。
更衣室裡死一般的寂靜，隻有沉重的喘息聲。
黃政宇將一條濕毛巾蓋在臉上，仿佛想隔絕一切。
劉洋則靠在衣櫃上，雙眼失神地望著天花板，他的雙腿像灌滿了鉛，酸脹得幾乎失去了知覺。
上半場那種追著皮球跑，卻怎麼也摸不到的無力感，比任何一次身體對抗都更讓人心力交瘁。
林昊走了進來，他沒有立刻開口，隻是默默地看著自己的球員們。
他能看到他們眼中的疲憊，也能感受到那股壓抑在胸口的憋屈。
他讓球員們休息了足足五分鐘。
“都緩過來了嗎？”他的聲音很平靜，打破了沉寂。
沒人回答，但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到了他身上。
“上半場，我們用一百二十分的力氣，去跟人家拚一個五五開。這筆賬，不劃算。”
林昊走到戰術板前，上麵還保留著上半場的陣型圖，“他們想用傳控把我們磨死，那我們就彆陪他們玩這種精細活兒了。”
他拿起一塊紅色的磁石，代表黃政宇，將它從後腰的位置，向後移動，幾乎與鄭錚、賈德鬆處在同一條水平線上。
“下半場，我們變陣。”林昊的聲音不大，但每個字都敲在球員的心裡，“陣型整體回撤，黃政宇，你的位置更靠後，保護禁區前沿的區域。兩個邊路也收回來，把防守陣型紮得更緊。前麵，就留一個費萊尼。”
戰術板上，泰山隊的陣型赫然變成了一個近乎541的鐵桶陣。
“教練，這不就成了龜縮防守了？”克雷桑皺著眉，有些不解。
“龜縮？”林昊看了他一眼，“不。這是收回拳頭，為了打出去更疼。”
他拿起一根戰術筆，在戰術板的後場畫了一個圈，然後用一根極長的箭頭，直接連到了橫濱隊的禁區。
“下半場，我們的進攻，就一個原則：簡單，直接，高效。”林昊的筆尖重重地點在了代表費萊尼的磁石上，“放棄中場的纏鬥。隻要斷下球，不管是後衛還是後腰，第一選擇，就是大腳找他！”
“我們要把比賽，從草皮，轉移到空中！跟他們玩傳控，我們累死。跟他們玩頭球，累死的是他們！”
這番話，簡單粗暴，卻像一道閃電劈開了球員們心中的迷茫。
對啊，我們有費萊尼，為什麼要跟一群小個子在地麵上玩繡花針？
王大雷灌了一大口水，抹了抹嘴：“我喜歡這個戰術。林導，你的意思就是，我拿球以後，不用管三七二十一，閉著眼往那個最高的人頭上開就行了，是吧？這活兒我專業。”
他這句半開玩笑的話，讓更衣室裡壓抑的氣氛頓時輕鬆了不少，幾個球員都笑出了聲。
“你理解得非常到位。”林昊也難得地露出一絲笑意，“但不是盲目地開。要打他們的結合部，要觀察費萊尼的跑動。”
他的目光轉向了費萊尼：“費萊尼，下半場，對方的禁區就是你的戰場。你不是前鋒，你是一個空中的燈塔，是我們唯一的橋頭堡。”
費萊尼一直沉默地聽著，此刻，他抬起頭，迎著林昊的目光，鄭重地、緩緩地點了點頭。
這個簡單的動作，比任何豪言壯語都更有力量。
“克雷桑，賈德鬆，”林昊繼續布置，“下半場，每一次定位球，角球，都是我們的得分機會。你們兩個，加上費萊尼，就是我們三座攻城錘。給我狠狠地砸他們的球門！”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一個剛剛開始熱身的球員身上。
“莫伊塞斯。”
巴西中場走了過來。
“下半場，你替下李源一。我不要你像以前一樣去組織，去盤帶。”林昊的指令清晰明確，“你的任務，是保護。保護費萊尼爭頂下來的第二落點。球到哪裡，你就要像獵狗一樣跟到哪裡。搶下來，要麼自己遠射，要麼分給邊路，讓他們傳中。明白嗎？”
莫伊塞斯眼神一凝：“明白。”
“記住，夥計們。”林昊環視一周，聲音重新變得斬釘截鐵，“他們很強，但他們不是神。他們精密的體係，最怕的就是不講道理的打法。下半場，我們就當一次野蠻人，用最原始，最直接的方式，去摧毀他們的驕傲。”
“讓他們見識一下，什麼叫山東大漢的頭球！”
“嘟——”
球員通道的提示音響起。
泰山隊的球員們陸續站了起來。
他們的身體依舊疲憊，但眼神已經完全不同了。
上半場那種被牽著鼻子走的憋屈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目標明確的狠勁。
他們重新踏上球場，濟南奧體中心的燈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
看台上的球迷們用最熱烈的掌聲迎接他們，儘管他們並不知道更衣室裡發生了什麼，但他們能感覺到，球隊的氣勢，變了。
林昊站在場邊，看著橫濱主帥穆斯卡特依舊雲淡風輕的表情，嘴角微微上揚。
遊戲，現在才真正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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