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鍋裡的水珠劈啪作響，陳硯舟剛關上水龍頭，手上還濕著，就聽見前廳傳來一陣騷動。抬眼望去，玻璃門外已經擠滿了穿同款應援t恤的年輕人，手裡舉著熒光牌，高聲喊著：“昭姐！我們來看你了！”
取餐口被圍得水泄不通，小張在裡頭急得直揮手：“彆擠啊！按順序來！這是餐廳不是簽售會！”
沒人理會。一個戴眼鏡的男生直接把手伸進保溫箱搶粥，旁邊的大媽一把推開他：“我排了一個小時，你憑什麼插隊？”話音未落就被兩個女孩撞到一邊，腳下一滑差點摔倒。
“讓開！我們是昭昭守護團！這碗粥必須拿到！”領頭的女孩聲音尖利，“她昨晚直播說今天要來取安神粥，我們不能讓她失望！”
陳硯舟走出廚房時，正看見一位拄拐的老伯被人群推得坐倒在地，保溫盒摔在地上裂成兩半，粥灑了一地。老人想撿又夠不著，臉漲得通紅。
沒人伸手扶他。
陳硯舟走到大廳中央，沒說話，拿起炒勺在銅鍋上敲了三下。
鐺、鐺、鐺。
聲音不大，但整個店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都轉頭看他。
“今天不賣了。”他說，“想吃‘月下安神粥’的，跟我進後廚。”
人群愣住了。
“老板你瘋了吧？”有人小聲嘀咕，“他們哪會做飯？”
“那就站在這兒繼續搶？”陳硯舟掃了一眼眾人，“還是說你們覺得，彆人的心意可以隨便糟蹋？”
沒人接話。
他指著剛才搶粥最凶的五個人：“你們五個，脫了外套，洗手，進後廚。其他人原地坐著等。”
那幾個粉絲麵麵相覷，其中一個還想爭辯：“可是我們是為了餘小姐……”
“為了她？”陳硯舟打斷，“你們把她吃飯的地方變成戰場，這就是為她好？”
女孩咬住嘴唇，低下頭。
五分鐘後，五個年輕人穿著臨時找來的圍裙站在灶台前，手上套著一次性手套。陳硯舟把米盆放上操作台：“每人輪流攪二十分鐘，文火，順時針，不能停。中途溢鍋或糊底，重來。”
第一個女生上手不到五分鐘就開始喘氣。米漿沿著鍋邊往上爬，她慌忙用勺子壓，結果用力過猛，一大塊粘在勺背上甩不掉。
“慢點。”陳硯舟站在旁邊，“這不是打遊戲，節奏亂了就得從頭開始。”
第二個男生接過勺子，火調大了，鍋底很快傳出焦味。陳硯舟直接關火：“燒壞了，換人。”
第三個女孩嘗試加陳皮提香，倒了一整包進去。剛攪兩圈，一股刺鼻的苦味彌漫開來，旁邊人都皺起鼻子。
“放多了。”陳硯舟拿走罐子，“一點點就夠了。這粥要用淩晨三點泡的米，陳皮要三年以上的老料，火候要看時辰，溫度要憑手感。餘小姐每晚靠這個入睡，你們知道她多久沒睡過整覺了嗎？”
沒人回答。
廚房外，食客們貼著玻璃往裡看。一開始還有人笑，說“這些人真笨”，後來漸漸沒人說話了。
四十分鐘後，五個人合力熬出半鍋顏色發暗的粥。表麵浮著焦粒，底下有糊渣，聞起來一股混雜的怪味。
陳硯舟盛出一小碗，端到那位摔跤的老伯麵前：“您嘗嘗。”
老人搖搖頭：“不像。以前那碗，喝下去像有人在耳邊輕輕唱歌，暖得很。這碗……太躁了。”
五個年輕人低著頭站著，額頭全是汗。
“你們愛餘昭昭。”陳硯舟摘下圍裙，“那就該護她的體麵，而不是毀她的飯碗。她來這兒不是為了追星，是為了活著。你們搶的不是一碗粥，是彆人熬過的夜，受過的苦。”
領頭的女孩突然抽了一下鼻子，眼淚掉下來：“我們……真的不知道這麼麻煩……我們隻是太喜歡她了……”
“喜歡不是借口。”陳硯舟說，“錯能改，明天再來。我教你們做一碗真正的安神粥。”
人群靜了很久。
有人開始收拾地上的碎片，有人主動幫老伯撿東西，還有人默默把搶走的食材放回原位。
餘昭昭從包廂走出來的時候，正看見那群粉絲蹲在地上擦地板。她愣了一下，快步走過去：“你們乾嘛呢？”
“對不起昭姐。”領頭女孩站起來，眼睛紅紅的，“我們給你丟臉了。”
餘昭昭看看他們，又看看陳硯舟，忽然笑了：“沒事，我也有責任。以後我不在店裡露麵取餐了，省得給你們添亂。”
她說完轉向陳硯舟：“我能拍個視頻嗎？叫《粉絲文明公約》，讓大家看看什麼叫真正支持偶像。”
陳硯舟點點頭。
兩點三十七分，餐館重新開門。陳硯舟回到前台，翻開預約本，開始登記明天的名單。
陽光斜照進廚房，灶台乾乾淨淨，鍋裡的清水微微沸騰。
一個穿藍衣服的女孩站在門口，手裡攥著一張紙條，上麵寫著“我想學做安神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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