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崇基更是明白,父親難以割舍的,並非那虛無縹緲的從龍之功,而是與魏王李泰之間日漸深厚的師生情誼。
李泰學識淵博,文采斐然,更重要的是,他對父親這位師長始終執禮甚恭,尊敬有加,這份真誠的師禮數年來從未有過絲毫怠慢。
人心非鐵,這些年相處下來,兩人之間,早已超越了簡單的君臣或利用關係,多少有了些真正的師徒情分。
而這情分,有時恰恰是政治抉擇中最難斬斷的牽絆。
……
暮色時分,王千成拖著疲憊的身子,隨著散值的人流,緩緩走出太常寺衙門。
那唯一的老仆依舊沉默地候在街角的老地方,見他出來,便默默跟上。
然而今日不同往常,主仆二人剛離開衙署範圍不遠,忽聞身後傳來一陣急促卻刻意放輕的腳步聲,伴隨著略顯緊張的呼喚:“王主簿!王主簿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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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千成愕然回頭,卻見兩名身著淺緋官袍的戶部官員快步追了上來,品級皆在他之上。
其中一人手中捧著一個頗為沉甸的布囊,臉上堆著略顯尷尬又帶著幾分討好的笑容。
“王主簿,”那官員喘了口氣,連忙說道,“下官等是戶部度支司的。日前核算太常寺俸祿時,不慎出了些紕漏,竟將您過往幾年的俸祿少算了許多。今日特來補上,萬望海涵,萬望海涵!”
說著,便將那沉甸甸的布囊雙手奉上。
王千成沒有立刻去接,他的目光落在那鼓脹的布囊上,眼神複雜難明。
這哪裡是什麼“算錯了俸祿”?這囊中的錢財,恐怕比他這二十幾年來兢兢業業所得的全部俸祿加起來還要多!
他心中雪亮,這並非朝廷的補償,而是京兆韋氏的道歉與服軟。
隻是,這道歉來得如此曲折,通過戶部官員之手,甚至不願派個有頭有臉的韋氏族人前來。
他們不會,也不屑於親自對他這樣一個微末小吏說半句軟話。
這便是世家的“風骨”——道歉可以,但姿態不能放低,體麵必須維持。
他們真正在乎的,是王家二郎王玉瑱的態度,是那位高權重的王尚書的反應。他王千成,不過是一個被用來傳遞信號的棋子罷了。
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在他胸中翻湧,有屈辱,有悲涼,更有一種看透世情的譏誚。
他沉默片刻,終是伸出了手,毫不客氣地將那布囊接過,入手猛地一沉。
他沒有道謝,甚至沒有多看那兩名品級高於他的戶部官員一眼,隻是淡淡的“嗯”了一聲,仿佛對方隻是遞過來一件無關緊要的東西。
那兩名戶部官員見狀,也不敢多言,訕訕地拱了拱手,便匆匆離去,仿佛生怕與他這“麻煩”再多牽扯半分。
老仆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服侍主家多年,從未見過自家郎君如此……“跋扈”的一麵。
王千成將布囊緊緊攥在手中,粗糙的布料硌著他的掌心。
他挺直了那因常年伏案而有些佝僂的背脊,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以往從未有過的冷硬與決絕。
他深知,若非王玉瑱念及舊情,出手相助,若非王家施加壓力,他今日非但得不到這“賠罪”,恐怕連女兒的冤屈都無處申訴,甚至自身也難保。
世道如此,老實隱忍換不來尊重,唯有倚仗更高的權勢,才能在這冰冷的世道中,為自己、為家人掙得一絲喘息之機。
今夜,做了一輩子老好人的王千成,迎著漸起的寒風,將那沉重的布囊抱在懷裡,步履異常沉穩地向著家的方向走去,背影在暮色中竟透出一種前所未有的、帶著幾分孤狠的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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