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帶著民團趕到鹽田時,天正破曉。潮水退去的灘塗上,幾十個木箱整齊排列,箱蓋縫隙露出鏽跡斑斑的步槍。沈硯秋被綁在中央的木樁上,嘴角帶著血跡:陳先生來得不巧,木村已經帶著主力走了。
走?去哪兒?陳生注意到她腕間多了道傷痕,像是被匕首劃的。
去該去的地方。她忽然抬頭望向東方,海平麵上露出艘懸掛太陽旗的軍艦,陳先生,你看這乍浦的日出,像不像東京灣的朝霞?
遠處傳來沉悶的爆炸聲,木箱裡突然騰起黃綠色煙霧——是芥子氣。周若男大喊的同時,陳生將沈硯秋撲倒在壕溝裡。毒氣熏得眼睛刺痛,他聽見她在懷裡輕笑:帝國的禮物,還喜歡嗎?
你早就知道會有這手。陳生扯下領帶捂住她口鼻,自己卻嗆得咳嗽。
不然怎麼能讓你們相信,我真的被俘了?她的聲音帶著得意,陳生,葉知秋到死都沒告訴你,她的真名叫木村芳子——是木村少佐的親妹妹。
驚雷般的真相炸得陳生眼前發黑。他想起葉知秋後頸的紅痣,想起木村戒指上的櫻花,終於明白為何那對匕首與戒指會如此相似。沈硯秋趁機推開他,從發間抽出藏著的刀片割斷繩索,卻在起身時看見陳生手中的鋼筆——筆尖正對準她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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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槍啊。她張開雙臂,晨光勾勒出她纖細的輪廓,像殺葉知秋那樣殺了我,反正你們中國人,向來分不清我們誰是誰。
扳機扣下的瞬間,陳生手腕被趙剛打偏。子彈擦著沈硯秋耳際飛過,她趁機躍入海中,朝著軍艦遊去。蘇瑤舉起望遠鏡:木村在船上,還有...沈硯秋換上了和服!
讓英國軍艦攔截!陳生的喊聲被海浪吞沒。春日丸號突然加速,甲板上的木村舉起望遠鏡,朝岸邊的陳生微微頷首。沈硯秋站在他身側,左眼角的淚痣在陽光下格外醒目,她抬手比出個開槍的手勢,隨後消失在艙門後。
潮水再次上漲時,五名民團士兵抬著個木箱走來:陳先生,這箱子藏在鹽井最深處,像是沒被毒氣汙染。
木箱打開的瞬間,所有人都倒吸冷氣。裡麵不是軍火,而是滿滿一箱青花瓷——碗底都繪著與普陀山梅瓶相同的青花纏枝紋,最底層壓著本賬冊,首頁寫著永樂七年,鄭和船隊貨物清單。
他們用古董換軍火,再用軍火搶古董。趙剛一拳砸在木箱上,震落一片青花碎屑,這幫畜生!
陳生拿起賬冊,發現內頁用密語寫著:八月十五,錢塘潮起。他突然想起沈硯秋在醉仙居的話,轉頭望向蘇瑤:去查所有八月十五前後進出杭州灣的日本商船,尤其是船頭繪有櫻花的。
蘇瑤剛要答應,周若男匆匆趕來,手中拿著封電報:南京急電,調你們三人即刻返滬,說是...說是上海發生了離奇命案,死者手裡握著半塊青花瓷。
趙剛啐掉煙頭:娘的,黑龍會這是跟瓷器杠上了?
陳生望著遠處漸漸消失的日本軍艦,握緊手中的銀鐲。沈硯秋最後的話在耳邊回響——葉知秋是木村的妹妹,這個秘密像根刺紮在心底。他忽然想起葉知秋臨終前那個吻,帶著苦杏仁的味道,原來不是毒藥,而是訣彆的歎息。
走吧。他將賬冊塞進風衣,銀鐲與鋼筆碰撞出清脆的響聲,下一站,上海。但在那之前...他轉頭看向周若男,周小姐,能否安排人盯著乍浦港?尤其是每月初七和廿二的潮汛。
你懷疑他們會在漲潮時走私?周若男挑眉,眼中閃過讚許。
陳生望著海天交界處的陰雲,想起鄭和寶船的傳說,我懷疑他們想利用錢塘潮的力量,完成某種...古老的儀式。而我們,要在他們之前找到關鍵。
趙剛拍他肩膀:老陳,你這腦子到底裝了多少東西?
裝的都是日本人想毀掉的東西。陳生轉身走向鎮口,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比如,鄭和船隊留下的密碼,還有...葉知秋沒說完的話。
蘇瑤跟上時,注意到他腕間的銀鐲在暮色中泛著冷光:陳生,這鐲子...
是證據,也是陷阱。他摸出鋼筆,在電報稿背麵寫下沈硯秋=鬆本清子=夜鶯候補黑龍會派她來,不隻是為了軍火,更是為了測試我——測試我會不會對心軟。
那你呢?蘇瑤的聲音很輕。
陳生沉默許久,直到聽見遠處傳來的汽笛聲:我隻知道,葉知秋用生命換來的線索,不能斷在我們手裡。至於其他...他頓了頓,將銀鐲塞進風衣口袋,等破了這案子再說。
三人登上返回上海的火車時,月亮正從海上升起。陳生靠窗而坐,望著掠過的蘆葦蕩,忽然想起葉知秋在普陀山密道裡的背影——那時她穿著工裝褲,腰間彆著雙槍,像極了此刻車窗外掠過的剪影。
趙剛的鼾聲響起時,蘇瑤忽然遞來塊手帕:擦擦手吧,傷口要發炎了。
陳生這才注意到掌心的血痕,正是沈硯秋用銀簪劃的。他忽然輕笑,嚇得蘇瑤差點打翻茶杯:你笑什麼?
我在想,他將手帕疊成小船形狀,放在窗台上,鬆本清子鞋上的硝化甘油,和汪鴻聲家的青瓷茶盞,說不定有某種聯係。而我們的下一個對手,可能比木村更難對付。
是誰?蘇瑤下意識摸向腰間的槍。
不知道,但一定和這銀鐲有關。他敲了敲口袋,裡麵傳來瓷器輕響——不知何時,他竟將塊青花瓷碎片放進了銀鐲內側。
火車駛入上海站時,暴雨再次傾盆。陳生望著站台上撐著油紙傘的人群,忽然看見個穿月白旗袍的女子背影,發間彆著朵梔子花。他追過去時,隻撿到張飄落的紙條,上麵用日文寫著:八月十五,龍井問茶。
趙剛接過紙條吹了聲口哨:這是挑戰書啊。老陳,這回咱們去哪兒?
杭州。陳生望著女子消失的方向,握緊了裝有青花瓷碎片的銀鐲,去龍井村,會會這位愛喝茶的對手。
蘇瑤掏出筆記本記下:杭州龍井村,八月十五。需要提前聯係戴老板的人嗎?
不必。陳生轉身走向雨幕,鋼筆在名片背麵寫下沈硯秋三個字,這次我們單刀赴會,就用他們最擅長的方式——以瓷為餌,引蛇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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