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潮湧錢塘_民國情淵綺夢_线上阅读小说网 

第146章 潮湧錢塘(1 / 2)

1934年8月16日,卯時三刻,錢塘江口的薄霧還未散去。陳生躺在岸邊的蘆葦叢裡,耳畔仍回響著潮水與爆炸的轟鳴。他摸了摸中山裝內袋,鋼筆還在,帽簷處的櫻花紋路沾著血跡,不知是佐藤的還是沈硯秋的。

老陳!趙剛的聲音穿透晨霧,這個皮膚黝黑的漢子撥開蘆葦,腰間彆著的勃朗寧還在滴血,可算找到你了!蘇瑤帶著民團在下遊搜佐藤的屍體,這孫子被炸飛的可能性有多大?

陳生被扶著坐起,喉嚨像塞了把碎玻璃:他戴的金絲眼鏡是防彈玻璃材質。指尖觸到口袋裡半片櫻花花瓣,沈硯秋臨終前的話突然清晰起來——找慕容雪。他望著遠處海天交界處的魚肚白,忽然抓住趙剛的手腕:去龍井村,把銀鐲給我。

三小時後,三人站在龍井村那棵老槐樹下。蘇瑤的墨綠呢子大衣肩頭撕裂,露出裡麵繡著玉蘭花的內襯:杭州站的人說,獅峰山的硝化甘油已經轉移,佐藤在江邊的貨船裡藏了十二箱芥子氣。她忽然注意到陳生攥著銀鐲的指節泛白,你說沈硯秋提到的慕容雪...會不會是上個月在蘇州河沉船案裡出現的那個女船王?

趙剛往樹根上磕了磕軍靴裡的泥沙:管她是誰,老子現在就想把佐藤那王八蛋的腸子揪出來當鞋帶!昨兒要不是他跑得快...

佐藤不會死。陳生打斷他,用鋼筆尖撬開銀鐲內側的暗格。一縷細如發絲的金屬線滑落,上麵密密麻麻刻著日文——是摩斯密碼。蘇瑤立刻掏出筆記本,借著樹葉間漏下的光斑記錄:坐標...北緯30度15分?這不是龍井窟的位置嗎?

還有這個。陳生從暗格裡摸出枚紐扣大小的銀質櫻花,背麵刻著夜鶯三號。趙剛湊過去,粗糲的指尖險些蹭掉紋路:娘的,沈硯秋那娘們兒到底什麼來頭?昨兒在茶寮我看見她小腿上的櫻花刺青了,和佐藤那孫子的一模一樣!

蘇瑤突然按住陳生的手,她的指尖還沾著在江邊搜集的毒氣罐碎片:你記不記得,葉知秋的autopsyreport屍檢報告)裡提到她左肩胛骨下方有櫻花胎記?她忽然噤聲,意識到這個話題對陳生太過殘忍。

陳生卻異常平靜,他用鋼筆尖挑起那縷金屬線,陽光在刻痕上流轉:葉知秋的是刺青。他想起三年前在霞飛路咖啡館,那個總把左肩藏在陰影裡的姑娘,木村芳子,夜鶯小組三號特工,而沈硯秋...是二號。

趙剛猛地起身,軍靴踩斷一根茶枝:所以那娘們兒一直在騙我們?從乍浦港到龍井村,她根本就是黑龍會的人!他腰間的槍套隨著動作滑出半截,露出裡麵刻著二字的槍柄——那是葉知秋送他的生日禮物。

陳生搖頭,將銀鐲套回腕間,金屬觸碰皮膚時帶著錢塘江的水汽,沈硯秋最後推開我時,用摩斯密碼在我掌心敲了三遍字。他望向獅峰山方向,那裡曾是沈硯秋藏身的茶寮,此刻正有炊煙升起,她想背叛黑龍會,但需要我們找到慕容雪。

蘇瑤忽然抓住他的手腕,這個總帶著薄荷香的姑娘此刻渾身硝煙味:陳生,你有沒有想過,慕容雪可能就在我們身邊?上個月在南京,戴老板讓我們保護的那位留洋女博士...她姓慕容。

蟬鳴聲突然刺穿耳膜。陳生想起三天前在南京火車站,那個穿墨綠旗袍、戴圓框眼鏡的女子,她捧著的皮箱上有與沈硯秋相同的櫻花暗紋。趙剛突然一拍大腿:對了!那娘們兒說要去上海交大任教,昨兒的報紙還登了她的聘書!

蘇瑤從風衣內袋摸出張皺巴巴的報紙,頭版標題是《留德博士慕容雪歸國,助力實業救國》,配圖裡的女子站在船頭,身後是飄揚的米字旗。陳生的目光落在她左手無名指上——那裡戴著枚樣式古樸的銀戒,戒麵刻著半朵櫻花。

去上海。陳生將報紙折好塞進褲兜,鋼筆在袖口畫了個閃電符號,這是軍統上海站的緊急聯絡信號,趙剛,你去龍華火車站查慕容雪的乘車記錄;蘇瑤,帶杭州站的人封鎖龍井窟所有出入口;我去霞飛路的夜鶯書店。

等等!趙剛突然拽住他,這個向來粗線條的漢子罕見地猶豫了,昨兒在江邊...我看見沈硯秋的屍體了。她手裡攥著半塊青花瓷,和你銀鐲裡的碎片能拚上。他從褲兜掏出個油紙包,裡麵是染血的瓷片,邊緣刻著極小的字。

陳生接過瓷片時,忽然聽見老槐樹的年輪裡有細碎聲響。他示意兩人噤聲,貼著樹乾慢慢繞到後麵,隻見一個穿月白短打的少女正趴在樹洞裡摸索,麻花辮上沾著新鮮茶漬。

小丫頭,偷茶呢?趙剛故意粗聲粗氣,手卻按在槍套上。少女受驚回頭,十四五歲的模樣,左眼角有顆淚痣,穿的竟是沈硯秋昨夜的月白旗袍——隻是短了許多,下擺還沾著泥點。

你們是誰?她攥著個油紙包後退,腰間彆著的不是采茶刀,而是把南部十四式手槍的槍套,彆動!我爺爺是...

龍井村的茶農。陳生打斷她,注意到她耳後有片櫻花狀的胎記,你叫小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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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瞳孔驟縮,手伸向槍套卻摸了個空——趙剛早已眼疾手快地繳了械。蘇瑤接過槍,發現彈匣是空的:彆怕,我們是沈硯秋的朋友。她刻意加重二字,觀察著少女的反應。

秋姨說過,如果有人看見她的旗袍...小秋忽然意識到失言,咬住下唇。陳生蹲下身,將沈硯秋的櫻花勳章放在她掌心:你秋姨讓我找慕容雪,你知道她在哪兒嗎?

少女盯著勳章上的櫻花紋路,忽然從衣領裡扯出條銀鏈,末端墜著半塊青花瓷——與陳生手中的碎片嚴絲合縫。瓷片內側用針尖刻著極小的字:申城三月,梧桐巷尾。

這是秋姨給我的。小秋的聲音帶著哭腔,她說如果她回不來,就去上海找慕容阿姨,把這個交給她。她忽然抓住陳生的手腕,力氣大得驚人,你們是不是日本人?秋姨說過,戴銀鐲的都是壞人!

趙剛正要發作,陳生卻搖搖頭:我們是秋姨的同誌。他摘下銀鐲放在少女掌心,內側的昭和九年字樣被磨得發亮,你看,這裡刻著她的代號。

小秋的淚痣隨著抽泣顫動:秋姨說,等我滿十五歲,就帶我去見真正的夜鶯。她忽然掀起袖口,露出小臂上未完成的櫻花刺青,這是她去年給我紋的,說等刺青結痂,就能收到組織的第一份任務。

蘇瑤猛地轉身,假裝整理風衣來掩飾眼底的震動。陳生卻注意到她耳尖發紅——那是她情緒激動的標誌。他輕輕拍了拍小秋的肩膀:秋姨的任務,現在由我們接手。你能幫我們個忙嗎?

三小時後,三人坐在滬杭列車的二等座上。蘇瑤望著窗外飛退的茶田,指尖摩挲著小秋給的碎瓷片:陳生,你有沒有想過,沈硯秋為什麼要把信物留給一個茶農的孫女?還有,慕容雪的戒指為什麼是半朵櫻花?

因為夜鶯小組有個規矩。陳生從懷表夾層抽出張泛黃的照片,那是葉知秋畢業時的留影,她身後的櫻花樹下站著兩個模糊的身影,每任組長離任時,都會把信物分成三份。主鐲傳給下一任,碎瓷片給最信任的下屬,還有半朵櫻花...應該在慕容雪手裡。

趙剛突然壓低聲音,他的軍靴邊躺著團被踩皺的《申報》,頭版標題是《日軍在華北演習,專家稱無威脅》:老子在杭州站截獲份密電,說有個叫鬆本清子的醫學博士這周會到上海,參加什麼東亞醫學會。他故意將醫學博士四個字咬得極重,巧了,三年前在東北搞人體實驗的,也有個鬆本清子。

陳生的鋼筆尖在車票背麵劃出深痕:鬆本清子,黑龍會夜鶯小組現任組長,也是木村芳子的親姐姐。他想起沈硯秋臨終前的櫻花勳章,那是鬆本家族的族徽,她來上海,應該和佐藤手裡的航海圖有關。

蘇瑤忽然抓住他的手腕,這個動作讓陳生想起昨夜在茶寮,沈硯秋也是這樣將他推向窗口。她從手提包摸出個牛皮紙袋,裡麵是浸過福爾馬林的茶葉:這是在佐藤住處找到的,杭州站的法醫說,茶葉裡含有硝化甘油穩定劑。她的聲音突然發顫,陳生,他們想把炸藥偽裝成茶磚,從滬杭鐵路運進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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