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天的話音剛落,老宅內的煤油燈突然劇烈晃動,昏黃的光暈在牆壁上投下扭曲的陰影,仿佛預示著即將到來的災難。陳生的瞳孔猛地收縮,他下意識地將蘇雪護在身後,左手悄悄握住腰間那把從父親那裡傳下來的勃朗寧手槍,槍柄上的雕花早已被歲月磨平,但此刻卻硌得他掌心發燙。
“慕容天,你彆在這裡危言聳聽!”趙剛的聲音在寂靜的老宅裡炸響,他脖頸處的青筋隨著怒吼暴起,這個從小在碼頭扛大包練出一身腱子肉的漢子,此刻像頭被激怒的公牛,“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說著,他順手抄起牆角那根布滿裂紋的棗木拐杖,那是老宅主人留下的物件,此刻卻成了他手中的武器。
慕容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軍靴踏在青磚上發出“哢哢”的聲響,他慢條斯理地解開黑色呢子大衣的銅扣,露出裡麵繡著金線盤扣的絲綢馬褂,“哼,死到臨頭還嘴硬。你們以為能逃出我的手掌心?我慕容天在杭州城摸爬滾打這麼多年,可不是吃素的。想當年,我不過是錢塘江邊一個撈屍的小混混,在死人堆裡扒衣裳換錢,受儘了彆人的白眼和欺負。但我不甘心一輩子就那樣,我抓住了每一個機會,給軍閥當狗腿子,替日本人賣命,才有了今天的地位。誰要是敢擋我的路,我絕對不會手軟!你們和那塊玉佩,就是我計劃中必須清除的障礙。”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右手突然抽出腰間的左輪手槍,槍口對準陳生,“至於你們中的內鬼,他會在合適的時候自己現身的。”
沈清瑤悄悄靠近陳生,薄荷混著消毒水的氣息縈繞在兩人之間。她壓低聲音說道:“陳生,現在怎麼辦?他們人多勢眾,我們不能硬拚。”這個醫學院的高材生,此刻手術刀換成了防身的匕首,白大褂也換成了耐臟的粗布衣裳,但眼神依舊冷靜。
陳生沉思片刻,目光掃過蜷縮在牆角的葉知秋,她剛蘇醒又因失血過多麵色慘白,再看看緊握雙拳的周婉如,以及警惕觀察四周的林遠,最終堅定地說:“大家先彆慌,找機會突圍。我們不能在這裡坐以待斃。”
就在這時,周婉如和林遠匆匆趕了回來。看到眼前黑洞洞的槍口和彌漫的火藥味,周婉如手中的油紙傘“啪嗒”掉在地上,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這……這是怎麼回事?”
林遠則皺起眉頭,渾濁的眼睛裡燃起怒火,他拄著的檀木拐杖重重杵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慕容天,你果然還是找上門來了。當年你跪在我麵前求我賞口飯吃的樣子,現在還記得嗎?”
慕容天聽到這話,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隨後爆發出一陣狂笑,“哈哈,沒想到你這老東西還沒死。正好,今天就把你們這些麻煩一並解決了。來人,給我上!”
陳生抓住這個時機,大聲喊道:“大家分散突圍!”說著,他率先朝著西側的破窗衝去,老式窗欞的木屑在子彈的衝擊下四處飛濺。趙剛揮舞著棗木拐杖,像頭猛虎般撞開擋路的小嘍囉,沈清瑤則趁機拉著葉知秋緊隨其後。蘇雪在陳生的保護下朝著東邊的廚房跑去,那裡有扇通往後院的小門。周婉如和林遠則朝著閣樓方向跑去,試圖利用複雜的地形甩開追兵。
激烈的槍聲在老宅內響起,子彈打在青磚牆上濺起火星。陳生等人在黑暗中穿梭,黴味和硝煙味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突然,一顆子彈擦著陳生的手臂飛過,灼熱的疼痛瞬間襲來,鮮血瞬間染紅了他那件洗得發白的藏青色長衫。
“陳生,你受傷了!”蘇雪焦急地喊道,她從小養尊處優的手此刻被碎玻璃劃出幾道血痕,卻全然不顧,隻是緊緊抓住陳生的衣角。
陳生咬咬牙,扯下襯衫下擺簡單包紮,“我沒事,彆管我,快走!”
就在他們快要衝出老宅時,慕容天的聲音再次響起:“想跑?沒那麼容易!給我追!”手電筒的光束劃破夜幕,照得眾人睜不開眼。
陳生等人在山間拚命奔跑,荊棘劃破了他們的衣衫,露水打濕了鞋襪。慕容天的手下舉著煤油燈緊追不舍,犬吠聲和叫罵聲在山穀間回蕩。不知道跑了多久,他們終於擺脫了追兵,躲進一個被藤蔓覆蓋的隱蔽山洞。
山洞裡彌漫著潮濕的苔蘚味,陳生靠在冰涼的岩壁上,疲憊不堪。蘇雪心疼地為他包紮傷口,她帶來的西洋醫藥箱裡,酒精棉球擦過傷口時,陳生疼得倒吸一口涼氣。“都怪我,要是我能更厲害一些,就不會拖累你了。”蘇雪的聲音帶著哭腔,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陳生輕輕握住蘇雪的手,拇指摩挲著她手背上的傷口,“彆這麼說,你已經做得很好了。這不是你的錯。”
沈清瑤坐在洞口,月光灑在她利落的短發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看著兩人親密的樣子,她心中一陣刺痛,但還是強忍著情緒,說道:“現在我們該怎麼辦?慕容天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他還會繼續找我們的。而且他在杭州根深蒂固,我們根本無處可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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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剛也皺著眉頭說:“而且我們還不知道內鬼是誰,這太危險了。說不定他還會給慕容天通風報信。我總覺得這幾天有些不對勁,我們的行蹤好像被人提前透露了。”
林遠沉思片刻,布滿皺紋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希望,“我知道一個地方,在蘇州,那裡有我的一個老朋友吳鶴年,他是開綢緞莊的,為人仗義。我們可以先去那裡避一避。而且,他在商界人脈廣,我也可以問問他,看能不能找到一些關於慕容天和山本陰謀的線索。聽說山本最近在江浙一帶頻繁活動,不隻是軍火,還在走私文物。”
陳生點了點頭,“好,那就去蘇州。不過,我們得小心行事,不能再被慕容天發現了。從現在起,我們分成兩組行動,儘量走小路。”
第二天一早,眾人喬裝打扮,分成幾批朝著蘇州出發。陳生和蘇雪、沈清瑤一起,扮成走街串巷的小商販,推著裝滿雜物的木製手推車;趙剛則和周婉如、林遠一起,裝作運送貨物的腳夫,肩上扛著印著“吳記綢緞”字樣的粗布包裹。一路上,他們小心翼翼,避開日軍的崗哨和慕容天的眼線,餓了就啃兩口冷硬的窩窩頭,渴了就喝山澗的溪水。
終於,他們順利到達了蘇州。林遠帶著眾人來到了一個幽靜的小巷子裡,青石板路上布滿青苔,兩側是白牆黛瓦的江南民居。在一座掛著“吳記綢緞莊”匾額的古樸宅子前停了下來。他敲了敲門,銅製門環撞擊門板發出“咚咚”聲。不一會兒,門開了,一個戴著圓框眼鏡、穿著藏青色長衫的中年男子探出頭來。
“老林,你怎麼來了?”中年男子驚訝地說道,目光掃過眾人疲憊的麵容和狼狽的衣著。
林遠苦笑著說:“老吳,我這是走投無路了,想在你這兒借住一段時間。”說著,他壓低聲音在老吳耳邊說了幾句。
老吳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看了看眾人,點了點頭,“先進來吧。”
眾人走進宅子,穿過擺滿綾羅綢緞的前廳,來到後院。老吳為他們安排了房間,又讓人端來熱水和飯菜。在客廳裡,林遠向老吳講述了他們的遭遇。
老吳皺著眉頭說:“慕容天和山本勾結?這可不是什麼好事。我在蘇州也聽到了一些關於山本的傳聞,聽說他最近在大量收購軍火,通過太湖上的走私船運往各地。而且,蘇州最近也不太平,出現了一些神秘的盜竊案,被盜的都是一些古董商和收藏家,丟失的大多是玉器和青銅器。奇怪的是,這些盜竊案似乎都和一個神秘的組織有關,現場總會留下半片楓葉形狀的標記,有人說這是‘紅葉會’乾的,說不定,這和慕容天他們也有什麼聯係。”
沈清瑤眼睛一亮,推了推滑落的眼鏡,“也許我們可以從這些盜竊案入手,說不定能找到一些線索。我在醫學院時,解剖課上練就了觀察細節的本事,或許能從案發現場發現些彆人忽略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