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生的手突然按在蘇雪肩上,力道重得讓她幾乎跪下。她聽見男人用俄語回話,語氣裡的寒意讓倉庫屋簷的冰棱都似在發抖:“伊萬教授的研究資料,你藏在哪?”
女人突然笑起來,翡翠耳墜在探照燈下晃成綠色的閃電:“蘇小姐掌心裡的刀疤,還在滲血嗎?”她的目光越過陳生,直直射向蘇雪,“當年你打碎的清酒瓶,瓶底刻著的櫻花紋,和宮澤的印章一模一樣呢。”
蘇雪猛地攥緊掌心,那裡的舊傷果然在發燙。她想起那晚在圖書館,伊萬教授指著清酒瓶說的話:“這是日本731部隊的實驗容器,裡麵的炭疽菌,能讓整座城市變成死地。”
“蘭草快不行了!”趙剛突然嘶吼起來,粗布衫被日本兵扯開,露出貼身藏著的小瓷瓶。王月娥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像極了蘇雪見過的那些藏在水袖裡的飛刀。
“把孩子帶到冷藏室。”女人忽然彈了彈煙灰,火星落在她墨綠色的旗袍上,“那裡的恒溫設備,能暫時穩住她的心臟病。”她往陳生手裡扔了串鑰匙,銅鏈上掛著枚櫻花形吊墜,“第三間庫房的密碼,是四月十七。”
陳生剛要接過鑰匙,卻被蘇雪攔住。她忽然扯開陳生的馬褂,露出旗袍上的血跡:“這是沈老三的血,”她故意把“沈老三”三個字咬得很重,“他說隻要用您的海棠花鑰匙,就能打開啤酒廠的發酵池。”
王月娥夾著香煙的手指猛地一顫,煙灰落在旗袍前襟的海棠花刺繡上,燒出個焦黑的小洞。蘇雪看見她耳後閃過一絲極淡的櫻花印記——和自己後頸被藥水擦掉的一模一樣。
“沈老大果然沒死。”女人忽然將香煙摁在倉庫的木柱上,火星子濺在“青島商會”的木牌上,“他當年在戲班用的那把鐵鉗,鉗口倒齒的形狀,和趙先生手裡的這把分毫不差。”
趙剛突然將鐵鉗往地上一頓,鉗口的倒齒在月光下閃著寒光:“我爹死的那天,就是被這種鐵鉗夾碎了手腕。”他的聲音在發抖,“沈老三說過,殺我爹的人,左手小指缺了半節!”
王月娥忽然大笑起來,笑聲驚飛了倉庫屋簷下的夜梟:“趙師傅當年幫日本人運炭疽菌,就該想到有這麼一天。”她往蘇雪手裡看,“蘇小姐藏在盤扣裡的銅雀簪,還是交給我保管吧,免得被宮澤看見,又要想起伊萬教授的那些研究。”
蘇雪猛地後退半步,撞在陳生懷裡。男人的手掌貼著她的後心,那裡正是旗袍襯裡藏著碼頭地圖的位置。她忽然想起黃巡捕說的“沈老三的血能造假死”,原來那老東西的血裡摻了河豚毒素,能讓人脈搏暫停三個時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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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要開了。”陳生忽然將王月娥扔來的鑰匙塞進趙剛手裡,“去冷藏室等我們,記住第三排貨架。”他的指尖擦過趙剛的鐵鉗,動作快得像在傳遞什麼信號。
趙剛背著蘭草剛要走,卻被日本兵攔住。王月娥忽然掏出個琺琅煙盒,上麵刻著“宮澤雄一”的名字:“這是特高課課長的手諭,”她往日本兵手裡塞了張字條,“讓他們去啤酒廠搜查。”
蘇雪看見字條上的櫻花印章時,忽然想起貨車司機往輪胎縫裡塞的那張海棠花。她猛地拽住陳生的馬褂:“柳如煙給的地圖是假的,啤酒廠根本沒有暗道!”
陳生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王小姐的相好,”他忽然用中文對王月娥說,“就是當年卡爾登大戲院的梅郎吧?他現在藏在憲兵隊的檔案室,負責偽造出入境證件。”
王月娥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儘,翡翠耳墜晃得更厲害了:“你把梅郎怎麼樣了?”她突然從旗袍袖管裡滑出把匕首,刀鞘上的櫻花紋在探照燈下閃著冷光,“宮澤說過,誰要是動他,就讓誰嘗嘗炭疽菌的滋味。”
蘇雪突然想起沈老三佛珠裡的毒針,那些淬了炭疽菌的銀質針頭,針尖的弧度和匕首的形狀驚人地相似。她剛要提醒陳生,卻看見男人突然抓住王月娥持刀的手腕——他的拇指正按在女人左手小指的斷口處。
“梅郎在檔案室裡藏了份名單,”陳生的聲音像淬了冰,“記錄著所有被注射炭疽菌的碼頭工人。”他忽然將王月娥往倉庫裡推,“你要是想救他,就帶我們去見宮澤。”
女人踉蹌著撞在木柱上,探照燈掃過她的臉,蘇雪看見她眼角的淚痣——和照片裡穿俄式布拉吉的安娜一模一樣。王月娥忽然從發髻裡抽出支銀簪,簪頭刻著的海棠花正在發抖:“這是梅郎送我的定情物,”她的聲音帶著哭腔,“他說隻要用這個能打開卡爾登大戲院的地下室。”
陳生接過銀簪的瞬間,蘇雪看見他馬褂內側露出的半截懷表鏈——那款式,和黃巡捕總揣在懷裡的那隻一模一樣。她忽然想起貨車上陳生說的“黃巡捕的皮帶扣生了鏽”,現在才明白,那鏽跡其實是故意做舊的銅綠,下麵藏著的,是“軍統”二字的刻痕。
倉庫外突然傳來爆炸聲,火光映紅了王月娥的臉。女人突然抓住蘇雪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她的骨頭:“宮澤在櫻花號的酒窖裡藏了三桶炭疽菌,”她往倉庫深處指,“從地窖的密道走,能直達碼頭。”
陳生突然將銀簪插進倉庫的木柱鎖孔,暗門吱呀作響地打開時,蘇雪看見裡麵堆著的木箱——上麵印著的“哈德門香煙”商標,和貨車篷布外的廣告畫一模一樣,隻是角落多了個極小的櫻花印記。
“這些箱子裡根本不是香煙。”趙剛不知何時又折了回來,鐵鉗正卡在一個木箱的鎖扣上,“蘭草在冷藏室發現了這個。”他扔過來個罐頭,蘇雪接住時,罐底的櫻花凹陷硌得掌心生疼。
陳生用銀簪撬開罐頭,裡麵的深綠色液體泛著詭異的光澤。男人突然將液體潑在木箱上,漆皮瞬間起泡脫落,露出裡麵的金屬外殼——上麵印著的731部隊標識,在火光裡像隻獰笑的鬼。
“這是凝固汽油彈,”王月娥的聲音在發抖,“宮澤要在明晚的酒會上,炸毀整個青島港。”她忽然抓住陳生的胳膊,“梅郎說,隻有伊萬教授的抗體血清,能解炭疽菌的毒。”
蘇雪猛地想起銅雀簪裡的照片,背麵的俄文除了“四月十七”,還有行極小的字跡——“血清藏於牡丹瓶”。她忽然扯開旗袍盤扣,將半枚銅雀簪塞進陳生手裡:“聖約翰大學的校史陳列館,有個牡丹紋的青花瓷瓶。”
男人的指尖觸到簪子斷口處的“陳”字時,突然攥緊了拳頭。蘇雪看見他喉結劇烈滾動著,像在吞咽什麼滾燙的東西。這時倉庫外傳來密集的槍聲,王月娥突然將他們推進暗門:“我引開追兵,”她往陳生手裡塞了個玉佩,“這是梅郎的護身符,能讓碼頭的巡邏兵放行。”
暗門關上的瞬間,蘇雪聽見王月娥用日語大喊:“人犯往啤酒廠跑了!”她的聲音裡帶著笑意,像極了當年在天津衛戲台上,那個能用水袖藏三把飛刀的海棠姑娘。
地窖裡的黴味混著海水的鹹腥撲麵而來,陳生劃亮火柴時,蘇雪看見牆壁上的刻痕——是串歪歪扭扭的數字,和罐頭裡融化的字跡一模一樣。男人忽然將火柴湊近牆壁,火光裡,那些數字組成的圖案,竟是幅簡易的碼頭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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