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開短信界麵,屏幕上微弱的光映著他蒼白而緊繃的臉。他一個字一個字地輸入,手指僵硬,仿佛敲下的不是字母,而是自己命運的判決書:
內容:我是宋寅。事關宋允真與蘇可溺水真相。我有宋允真出事當天的關鍵物證線索。請求見麵。
輸入完畢,他盯著那幾行字,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發送?還是不發送?這一步踏出,就再也沒有回頭路。車宰昊的勢力盤根錯節,警方內部也未必乾淨……萬一……
允真墜海前驚恐的眼神,蘇可被發現時泡得腫脹的屍體畫麵,車宰昊那冰冷玩味的笑容……一幕幕在他眼前瘋狂閃現!
“啊!”宋寅發出一聲壓抑的低吼,猛地閉上眼,再睜開時,眼中隻剩下孤注一擲的決絕!他不再猶豫,用力按下了發送鍵!
手機屏幕顯示“信息已發送”。他像被抽乾了所有力氣,癱軟在椅子裡,大口喘著粗氣,後背的襯衫已經完全濕透。那部老式手機被他緊緊攥在手心,如同最後的救命稻草。
(與此同時東海市老城區“徐記”大排檔)
與星河大廈30樓的冰冷孤寂截然不同,位於老城區的“徐記”大排檔正是煙火氣最旺的時候。霓虹燈招牌在夜色中閃爍,空氣裡彌漫著誘人的食物香氣——炭火炙烤的焦香、熱油爆炒的鑊氣、還有海鮮特有的鹹鮮。人聲鼎沸,劃拳聲、談笑聲、鍋碗瓢盆的碰撞聲交織在一起,充滿了鮮活的生命力。
在靠近路邊的一張小方桌旁,崔政赫和他父親崔明遠教授相對而坐。桌上擺著幾樣地道的東海小菜:一盆紅彤彤、油亮亮的油燜大蝦,一盤碧綠清脆的蒜蓉炒空心菜,還有兩碗熱氣騰騰的海鮮砂鍋粥。崔爸顯然很享受這種市井氛圍,正熟練地剝著蝦殼,吃得津津有味。
崔政赫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麵前那碗粥隻動了幾口,眼神時不時瞟向放在桌角的、那部深藍色的加密警用手機。這部手機平時安靜得像塊磚,除了緊急任務,很少有動靜。但今天,從下午開始,他心裡就有種莫名的預感,像貓抓一樣。
突然!
“嗡——嗡——”
放在粥碗旁的加密手機屏幕驟然亮起!不是電話,而是一條新信息提示!在嘈雜的大排檔環境中,這震動微弱得幾乎聽不見,但在崔政赫眼中,卻如同驚雷!
他幾乎是瞬間就抄起了手機,動作快得帶倒了手邊的筷子。心臟不受控製地加速跳動起來!是它!那個專門留給宋寅的、絕對安全的號碼!
崔爸被兒子的動作嚇了一跳,抬頭看他:“怎麼了?有案子?”他看到兒子臉上那種瞬間繃緊、眼底卻迸射出難以抑製興奮光芒的表情,立刻了然。這表情他太熟悉了,跟當年妻子接到重大案情時一模一樣!崔爸無奈地搖搖頭,用筷子點了點崔政赫麵前的粥碗:“你啊!吃飯都跟打仗似的!天大的案子也得先填飽肚子!這蝦涼了可就腥了!”
崔政赫根本沒聽見父親的嘮叨。他迅速解鎖手機,點開那條新信息。屏幕上簡短的文字跳入眼簾:
發件人:未知
內容:我是宋寅。事關宋允真與蘇可溺水真相。我有宋允真出事當天的關鍵物證線索。請求見麵。
“成了!”崔政赫心中狂吼一聲,一股巨大的興奮感如同電流般瞬間竄遍全身!連日來的焦慮、等待、甚至對宋寅是否真的會回應的擔憂,在這一刻煙消雲散!宋寅終於主動聯係了!而且帶著關鍵物證線索!
他猛地抬起頭,臉上是壓抑不住的激動笑容,眼睛亮得驚人。他拿起勺子,狠狠舀了一大勺還滾燙的海鮮粥塞進嘴裡,含糊不清地對崔爸說:“爸!這頓飯……真香!特彆香!”那滿足的表情,仿佛吃到了世間最美味的珍饈。他感覺全身的細胞都在歡呼雀躍,宋寅這條短信,比他辦過的大案要案告破時還要讓他興奮!曙光,終於刺破了厚重的迷霧!
(傍晚1930宋寅高級公寓)
暮色沉沉,城市華燈初上,將宋寅所住的高級公寓樓包裹在一片虛假的繁華安寧之中。宋寅獨自坐在開放廚房的吧台前,麵前擺著一份剛送到的、包裝精致的高級刺身外賣。鮮嫩的三文魚、肥美的金槍魚、瑩潤的甜蝦在冰霧繚繞的碎冰上排列整齊,旁邊點綴著翠綠的山葵泥和琥珀色的醬油。這曾是他忙碌一天後犒賞自己的習慣,如今卻成了傳遞致命證據的道具,帶著一種冰冷的諷刺。
他慢條斯理地吃著,味同嚼蠟。每一口吞咽,都伴隨著胃部的緊縮。他的目光警惕地掃過公寓的每一個角落,尤其是那些可能隱藏著微型攝像頭的地方——天花板角落的煙霧報警器、牆壁裝飾畫的邊框、甚至是對麵大樓某個可能正對著他窗戶的漆黑窗口。車宰昊的監控如同無形的蛛網,早已將他緊緊纏繞。他本人,他的通訊,他的住所,甚至是他日常生活的每一個細節,都處於嚴密的監視之下。任何直接接觸崔政赫的行為,都無異於自投羅網,不僅會暴露證據,更會立刻引來滅頂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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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需要一個絕對日常、絕對不起眼、卻又必然會被清理出去的“容器”。
他的目光落在了吃完的刺身外賣盒和配套的垃圾袋上。就是它了!每天這個時間點,他點的外賣垃圾都會在今晚被定時上門的家政阿姨清理走,和其他住戶的垃圾一起,被集中到公寓樓地下那個大型的、相對公共的垃圾處理區。那裡人員進出混雜,監控也相對稀疏,是監控網中一個短暫的、不易察覺的盲點。
宋寅的心臟在胸腔裡沉重地跳動。他放下筷子,用餐巾紙仔細擦了擦嘴,動作刻意保持著平日的節奏。他起身,走到開放式書房那堆“不起眼”的文件堆前,看似隨意地翻找著什麼。指尖觸碰到那個藏在最底層的、冰冷的牛皮紙文件袋時,他的呼吸有一瞬間的停滯。裡麵裝著那截承載著允真生命最後時刻秘密的、斷裂的安全繩!
他迅速而無聲地將文件袋取出,沒有多餘的動作。回到廚房,他打開那個印著日料店ogo的、半透明的塑料垃圾袋。他沒有直接將文件袋扔進去,而是做了一個極其大膽卻又偽裝自然的動作——他將文件袋塞進了那個剛剛吃完的、還沾著些許醬油和山葵泥的刺身外賣盒裡!油漬和食物的殘渣瞬間弄臟了牛皮紙袋的表麵,讓它看起來就像是最普通不過的餐餘垃圾。然後,他將這個外賣盒和其他用過的紙巾、餐具一起,用垃圾袋仔細地係好口,打了一個看似隨意的活結。
做完這一切,宋寅的額角已經滲出了細密的冷汗。他將垃圾袋放在玄關處家政阿姨進門就能一眼看到的位置。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顯得格外漫長。直到門鈴聲響起,家政阿姨熟悉的聲音傳來,他才感覺胸口那團緊壓的巨石鬆動了一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