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責備的話語，卻用如此輕柔的腔調說出，像情人間的呢喃，卻讓李仁和金荷娜的後背瞬間被冷汗浸透。恐懼如同冰冷的藤蔓，纏繞上他們的心臟。
車宰昊的目光終於從葡萄上移開，落在餐桌上那盤完好的水果上。他伸出那隻沒受傷的手，修長的手指輕輕搭在晶瑩的水晶盤邊緣。
“拿走。”他微笑著，吐出兩個字，語氣隨意得像在談論天氣。
金荷娜如同接到了赦令，幾乎是撲過去，雙手顫抖著伸向盤子：“是，車總，我這就…”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碰到盤沿的刹那！
車宰昊的手指，以一種優雅到近乎殘酷的姿態，輕輕一鬆。
“嘩啦——！！！”
清脆刺耳的碎裂聲猛地炸響在死寂的病房！水晶果盤連同裡麵飽滿的葡萄狠狠砸在光潔如鏡的地板上！瞬間四分五裂！碧綠的果肉和透明的汁液伴隨著無數尖銳的碎片，在昂貴的木地板上濺射開來，一片狼藉！
“啊！”金荷娜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魂飛魄散，短促地尖叫一聲，身體猛地向後彈開，臉色瞬間慘白如紙。她看著地上的一片狼藉和車宰昊那張依舊掛著淺笑的俊臉，巨大的恐懼攫住了她，雙腿發軟，幾乎站立不住。
“對…對不起！車總！我…我馬上收拾！我…”金荷娜語無倫次，聲音帶著哭腔，慌忙蹲下身，徒勞地想要用手去撿拾那些鋒利的碎片，手指被劃破也渾然不覺。
車宰昊仿佛沒看到她的狼狽，也沒聽到她的道歉。他饒有興致地看著金荷娜驚慌失措的樣子，像欣賞一出有趣的戲劇。直到金荷娜的手指被碎片劃出血珠，他才慢悠悠地開口，聲音依舊溫和，卻帶著淬毒的冰針：
“荷娜，”他喚她的名字，帶著一種奇異的親昵，“我記得…節目組的安全繩最後檢查，是你親自負責的吧？”
金荷娜撿拾碎片的動作猛地僵住，如同被點了穴。她緩緩抬起頭，臉上血色儘褪，眼神裡充滿了巨大的驚恐，看向車宰昊。映入她眼簾的，還是那副看似友好、甚至帶著一絲關切的表情，但那雙深邃的眼眸裡，卻是一片毫無溫度的、審視獵物的冰冷寒潭。
“是…是的，車總，我…”金荷娜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試圖解釋。
車宰昊微笑著，輕輕擺了擺手，打斷了她徒勞的辯解。他的身體微微前傾，目光如同實質的枷鎖，牢牢鎖住金荷娜：“荷娜，你這次…可真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啊。”他的語氣帶著一種詭異的“讚賞”。
金荷娜愣住了，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看，”車宰昊繼續用那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輕柔語調說著，“因為你負責的安全繩‘意外’斷裂，我才能順理成章地躺在這裡，成了萬眾矚目、令人心疼的‘受害者’。輿論的同情和熱度，都向我們傾斜了。這難道不是…大功一件嗎？”
金荷娜的瞳孔驟然收縮，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她聽懂了！這根本不是讚賞，這是最惡毒的指控！車宰昊是在說，安全繩的斷裂，是她失職造成的“意外”，而他現在，是在“感謝”這個“意外”帶來的好處！
“但是，”車宰昊話鋒陡然一轉，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隻剩下深不見底的陰寒。他盯著金荷娜，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砸進她的耳膜：“我這個人呢，最討厭被人當成傻子。你覺得…我會真的相信，那隻是一場‘意外’嗎？”
金荷娜如同被一桶冰水從頭澆下，瞬間癱軟在地，連呼吸都停滯了。巨大的恐懼讓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能絕望地看著車宰昊。
車宰昊不再看她，仿佛她隻是一件被丟棄的垃圾。他的目光轉向了旁邊冷汗涔涔、努力降低存在感的李仁。
“李仁。”車宰昊的聲音恢複了之前的慵懶，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力。
李仁渾身一激靈，腰彎得更低了：“是，車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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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宰昊的目光從窗外收回，落在指間把玩的香煙上。那細長的煙卷在他修長的手指間靈活地翻轉，像一條不安分的白色小蛇。病房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李仁甚至能聽到自己太陽穴血管突突跳動的聲音。
“警方那邊的線人，”車宰昊終於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帶著一種刻意放緩的、卻更顯危險的節奏，“下一步的安排，‘程序’都走順了嗎？”他刻意加重了“程序”二字，眼神如冰錐般刺向李仁。
那目光裡沒有絲毫對安全繩本身的興趣，隻有對清除障礙、鋪設道路的赤裸裸的催促。他需要的是一路綠燈，是宋寅這個替罪羊被迅速、乾淨地推上斷頭台，絕不能再有任何節外生枝的“意外”來打亂他的節奏。墜海的狼狽和輿論的暗流已經讓他失去了耐心，此刻他隻想看到計劃以最快的速度閉環。
李仁感覺後背的襯衫瞬間被冷汗浸透，黏膩地貼在皮膚上。他用力咽下喉嚨裡乾澀的硬塊，強迫自己保持聲音的平穩，但尾音還是帶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車總,線人那邊已經確認了。計劃正在按‘程序’推進，所有環節都安排好了，確保一路暢通無阻。我們會儘快‘落實’，絕不會再出岔子。”他不敢說“解決”，隻能用更隱晦的“落實”來代替，但彼此都心知肚明那意味著什麼。
他飛快地瞥了一眼車宰昊陰沉的臉色，又急忙補充道：“不過…線人還是特意提醒了一句，風聲有點緊，讓您這段時間務必多注意點，尤其是…”
“哦？”車宰昊挑眉，似乎來了點興趣，指間的香煙輕輕轉動著，“注意什麼？誰那麼閒，盯著我一個‘受害者’不放？”
李仁深吸一口氣，壓低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忌憚：“是…刑偵大隊長，崔政赫。線人說，這個姓崔的…是個難纏的角色，嗅覺很靈，而且…好像對您特彆‘關注’。”
“崔…政…赫？”車宰昊玩味地重複著這個名字，臉上那副優雅的假麵第一次出現了一絲鬆動。他指間轉動的香煙停頓了一瞬，隨即，一聲極輕、極冷的哼笑從他鼻腔裡逸出，帶著濃濃的不屑和一種被冒犯的陰鷙。
“嗬…”笑聲很短促，卻像毒蛇在黑暗中吐出的信子，冰冷而危險。他不再看李仁，目光轉向窗外迷離的雨夜，眼神深不見底，仿佛在醞釀著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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