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廂“攬月軒”內的喧囂聲浪，在厚重的雕花木門開啟又閉合的瞬間，被隔絕成一個模糊的背景音。林瑟曦站在燈火通明的走廊裡，深墨綠色的絲絨長裙在頂燈下流淌著幽暗的光澤，將她襯得如同一株夜色中盛放的墨蘭。
她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微醺的倦意，對著送她到門口的曾蓬蓬、導演以及其他藝人微微欠身，聲音比平時軟糯了幾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實在抱歉各位，明天紀錄片組還有個外景要趕早，今天這酒……有點上頭了。我就先失陪了，大家儘興。”
她的姿態無可挑剔，既有離席的歉意，又帶著專業人士對工作的重視，讓人挑不出毛病。
車宰昊立刻從人群中上前一步，金絲眼鏡後的目光溫和關切，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體貼：“瑟曦，感覺還好嗎？我讓司機送你回去，放心，他開車很穩。”他伸出手，似乎想虛扶一下，動作自然得如同排練過無數次。
林瑟曦不著痕跡地向側邊避開了半分，臉上笑容加深，卻帶著不易察覺的疏離：“謝謝車y影帝，你太周到了。”
她順勢微微側身，正對著車宰昊，臉上恰到好處地浮現一絲“懊惱”和真誠的歉意，聲音也壓低了些，帶著點“酒後吐真言”的率直，“對了，今天片場……那場戲，真是對不住！我這人一投入就容易忘形，下手也沒個輕重，讓你受委屈了。車影帝大人大量，千萬彆跟我這個瘋子導演一般見識。”
她再次頷首致歉，姿態放得足夠低，將“酒後衝動”和“職業習慣”兩個理由完美融合。
車宰昊臉上立刻浮現出包容大度的笑容，甚至帶著點被“特殊對待”的受用感，輕輕擺了擺手：“哪裡的話，瑟曦。敬業精神值得敬佩，效果也出奇的好。這點小事，不足掛齒。”他話鋒一轉，依舊堅持，“還是讓司機送你吧？這麼晚了……”
“真的不用麻煩了，”林瑟曦語氣溫和卻堅定，巧妙地打斷了他，同時揚了揚手機屏幕，上麵顯示著一條剛剛收到的消息，“你看，接我的人已經到了，就在樓下。謝謝你今天的照顧。”她巧妙地用“照顧”一詞，既指拍戲，也暗指他離席相送。
“這樣啊……”車宰昊眼底深處飛快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但麵上笑容依舊完美，“那好，注意安全。明天見。”
他沒有就此止步，而是展現著十足的紳士風度，一路陪同林瑟曦穿過金碧輝煌的大堂，走下寬闊的雲紋大理石台階，親自將她送到了“雲頂”氣派的大門外。
初夏夜晚的風帶著微醺的暖意，吹拂著林瑟曦額前的碎發。一輛低調的黑色suv恰到好處地滑停在門廊下。車宰昊親自為她拉開了後座車門。
“明天見，車影帝。”林瑟曦再次道彆，彎腰準備上車。就在她俯身的瞬間，借著車內昏暗的光線，她的目光極快地在駕駛位和副駕駛掃過——開車的是趙曉曉，副駕駛上坐著廖文輝。兩人都穿著便服，趙曉曉甚至還對她俏皮地眨了眨眼。
林瑟曦心下了然，迅速收回目光，姿態優雅地坐進車內，深綠色的裙擺消失在閉合的車門後。
車宰昊站在璀璨的門廊燈光下，看著黑色suv平穩地彙入車流，消失在霓虹閃爍的街道儘頭，臉上那抹溫雅的笑意才緩緩收斂。鏡片後的眼神，在夜色中顯得幽深難測。
(黑色suv內)
車輛駛離“雲頂”的璀璨光暈，融入相對昏暗的城市主乾道車流。隔絕了外界的目光，車廂內的氣氛瞬間輕鬆下來。
“喲，”林瑟曦慵懶地靠在後座真皮座椅上，看著前排兩人，嘴角勾起一抹揶揄的弧度，“我說怎麼都來了？這些天沒任務在家休養，二位這關係……倒是突飛猛進，如膠似漆了？”她刻意拖長了尾音。
“林導！”趙曉曉立刻從後視鏡裡瞪大眼睛，臉頰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紅暈，聲音清脆地反駁，“您彆瞎說！是阿輝！他非說晚上不放心我自己開車來接您！質疑我的車技！”她說著，不滿地瞥了一眼副駕駛的廖文輝。
廖文輝抱著手臂，老神在在地看著前方路況，聞言慢悠悠地開口，帶著點“師傅”的架子：“話不能這麼說，曉曉同誌。雖然我是你的陪練師傅，帶你從科目三一路過關斬將，但俗話說的好，‘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這大晚上的，路況複雜，師傅關心一下徒弟的夜間行車安全，不是很正常嘛？”他語氣一本正經，眼裡卻藏著笑意。
“哼！”趙曉曉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小臉一揚，帶著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兒，“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懂不懂？林導您坐穩了，看我給您展示一下什麼叫真正的‘穩如泰山’！”說著，她還真有模有樣地調整了一下坐姿，雙手緊握方向盤，目視前方，一副全神貫注的樣子。
林瑟曦看著他們鬥嘴，臉上笑意加深，這熟悉的煙火氣讓她緊繃的神經稍稍鬆弛。然而，這份輕鬆並未持續太久。或許是車廂的輕微晃動，或許是剛才在“雲頂”強壓下的酒意微微上湧，更或許是……趙曉曉那句“坐穩了”無意中勾起的糟糕聯想。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感攫住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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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下意識地閉了閉眼，手指用力按了按太陽穴。不是因為酒精——她對自己的酒量有數，剛才席間更多的是淺嘗輒止。而是……三年前那個除夕夜，香檳杯中無聲溶解、妖異擴散又詭譎消失的幽藍色澤，如同冰冷的毒蛇，再次纏繞上她的記憶。
那是藍珊瑚帶來的極致冰寒，是她永遠無法擺脫的夢魘根源。即使現在化身林瑟曦，這陰影也如跗骨之蛆，在特定的環境下悄然浮現。
她用力甩了甩頭，強行驅散那令人窒息的回憶，再睜眼時，眼神已恢複清明，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厲。
“東西都帶了嗎？”林瑟曦的聲音在相對安靜的車廂內響起，突兀地轉換了話題，語氣恢複了平日的冷靜與果決。
趙曉曉立刻從後視鏡裡回望，眼神也變得認真起來，簡短有力地回答：“帶了，林導。在包裡，萬無一失。”她指的是黑影的全套裝備和一些必要的工具。
林瑟曦點點頭，不再言語。她看向窗外，車輛並未駛向紫荊壹號院所在的繁華新區，而是朝著東海市老城區的方向平穩前進。
黑色suv在老城區邊緣一個相對僻靜的路口緩緩停下。這裡路燈昏暗，行道樹茂密，旁邊就是黑黢黢的、缺乏有效照明監控的人民公園入口。前方是一個需要長時間等待的紅燈路口，左拐車道排著隊。